清晨开了门,往天空一看,灰茫茫的一片,似乎要下雨了。换鞋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上次剃头已经是三个月前了,本来过年之前预备去剃的,后来那天去到发廊里一看,人特别多,好几个女孩子等着做头发,顿时失去了耐心,办了事之后就匆匆回了家。
在除夕到元宵节的那段时间,因这场疫情而封路。初一大雪,初二去了姑妈家待了一天,第二天听闻要封路的消息,骑上车匆匆往家赶,后来果真封了。
到处都封了,每个寨子之间由组长、党员、护林员牵头,村里的干部排班,每家每户出一个人去劝返点那儿蹲守,每天三个人,轮班制。街上的几个超市捐了一些物资,有水果、木炭、泡面等等,供那些值班的人生活所需。街头也有干部、护林员、交警等,设卡拦截。
于是哪儿也去不了,还好有超市可以配送物资,在公众号下单,五天配送一次。生活是无碍的,只是剃头就没地方了。头发越长越长,遮盖了耳朵,差点就挡住了视线。
现在已经不封路了,只是禁止在赶集天上街,平时没有限制,商店、超市、发廊也渐渐开始营业。
今天无事,正好可以去剃头。我同我父亲一起,他去街上给我爷爷买药,我蹭了车,去剃头。
戴上口罩,匆匆从家里出来。我坐在踏板车后座,风呼呼呼地迎面吹来,略微寒冷,不由紧了紧外套,拉上了拉链,头发被风吹得高高地翘起来,像老房子的屋檐的顶角。乍一看,活生生一个鸡窝的模样,在风中凌乱。
车七拐八拐地过了一座石桥,上了大路,那些拉煤的大车从上面碾过,把这条路压得坑坑洼洼的,天气好的时候,风一吹,灰就吹得满天都是;下雨的时候,路上全是积水,车呼啸而过,泥水全溅到行人身上,惹来阵阵谩骂。
今年这条路铺了一层沙,我个人觉得是毫无用处的,跟我们寨子那条路大同小异,雨水把沙冲刷到一边,整条路就不仅仅只有小坑了,还衍生出一条条沟,人不好走,车更不敢骑从上面过。值得庆幸的是,寨子里的那条路现在已经弄成了水泥路,只要不上山上干活,也不至于弄得满身稀泥。
终于到了集市上,因为不是赶集天,所以很是冷清,人稀稀疏疏地走着,车呢,也只是三三两两地慢悠悠驶过。
我去了父亲推荐的那家发廊,不太宽,二三十平米的样子,应该是租来的门面,里面一个隔间,应该是放了床和一些生活用品。
老板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圆润的脸,头发后面剃得只剩薄薄的一层,前面留了一撮,烫卷了拨到左边,略微盖住脑门的一小部分。
他正给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剃头,约摸好了,给那男人头上抹了一些粘稠的液体,大概是染发剂,因为那男人头发花白。
“剪个头,老板。”
“你先坐着等一下,马上就好。”
我径直走过去,坐到长沙发上,耐心等着。从隔间里出来一个女人,体态匀称,戴着一个灰色的一次性口罩,这家人的防护意识还是挺不错的。
那女人开口:你剪还是我剪?
她男人回道:都可以,那个剪都可以。
女人:那你剪嘛,我去摘点葱。
我想他们应该还没有吃早餐,摘葱的话应该要煮面吃了。做生意的人也辛苦,大早上就得开始营业了,连饭都顾不上吃。
我坐上座椅的时候,那女人出了门,弯着腰在门口的花盆里摘了几根葱,那葱常年对着大街,车的尾气、人的唾液、被风吹起来的灰、还有路人丢弃的垃圾,想必它都见识过,也可能吸了一些灰进去,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吃。我冷眼旁观,并未开口。
我:“剪短一点。”
那男人没有说话,我从镜子里看到他点了点头。他先拿起一瓶柔顺剂,把我头发浸湿,然后随手从架子上拾起一个电推剪,从鬓角开始给我剪,推完了一圈,就拿起平剪给我修理刘海。
咔咔几下,又用剃刀刮了鬓角和脖子后面的细毛,那剃刀约摸有点钝了,刮在皮肤上,略微刺痛,我端端正正地坐着,像一个雕塑一样随他摆弄,生怕他手一抖,我就要挂彩了,若是脖颈那儿还好,不太明显,不注意看就不知道有伤疤;若是耳朵或者鬓角那儿划了一刀,那就要毁容了。虽然我不靠脸吃饭,但脸上留疤终究是难为情的。
剪完了,在他那儿洗了头,又吹干。我父亲去街头骑了车上来,我准备去买一个棒球帽戴着,现在虽然是春天,但依旧是有点寒冷的。况且出门用需要骑车,光秃秃的头浸泡在风里,那滋味的的确确不好受。
去到一个熟悉的超市,这超市开了好几年了,以前是这条街上最大的超市,后来一个外地人来这儿也开了一个超市,规模更大,这第一的名头便被人夺了去。
这家老板,是从我们寨子搬下来的,其实整条街道的人,有大半都是从我们那儿搬下来的,以至于上面空了很多空房子,这一点,我曾在我以前的一篇文章《守墓人》中曾经提到过。
老板姓张,他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姑妈,连带着我也跟他沾亲带故,然而我对他全无形象,我估计他对我也是不甚了之的。
进了门去,那老板正在用熨斗烫裤子,看到我父亲,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对我视而不见,果然,他是不知道我的,正如我“不知道”他一样。
问了问一个女性服务员,没有帽子卖,我父亲提议让我买几条裤子,瞅了瞅,大都是牛仔裤,然而我是并不是喜欢牛仔裤的,所以自然也就没买。
过来鞋架这边,遇见一个算是我表姐的人,但我从未见过,是我父亲告知我的,年纪约摸在二三十岁的样子,人很和气,略微肥胖,穿着长棉袄,戴着长围裙,在这里做服务员。
她热情地同我说话,并带我去看鞋,一路上很是热情。其实我并不喜欢有人跟着,自己一个人去看多好啊,想买想买,不买转身就走,没人在耳边喋喋不休。我看了看,没有喜欢的鞋。谢绝她的好意之后,便同我父亲出了超市。街上时而有派出所的民警巡逻,特殊时期,他们的任务也加重了。
我陪着父亲去吃早餐,在街头那家清真馆吃了一碗牛肉粉,那家两个孩子很可爱,一个女孩子,三四岁的模样,穿着小棉袄、厚厚的棉裤、皮靴子。她的父母应该是年轻而有文化的人,这从她的装扮可以看出。
农村的孩子的衣服,大都实用而保暖,大人怕孩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弄脏衣服,会给孩子穿一件类似于围裙的“衣服”,说是衣服,实则不然,在我看来,仅仅是一块特殊缝制的布料。这孩子没有穿,要么,她的父母比较勤快,经常给她换洗衣服;要么,她本来就不是农村的孩子。从她的谈吐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而更小的一个孩子,是男孩,只有两三岁,会走路,但不太稳当。跟在后面嘻嘻嘻地叫姐姐,也很可爱。
我们俩人匆匆吃了粉,就走了。来到一家门前,那个男人我认识,应该是一个兽医,也卖一些诸如猪饲料、给猪用的药、玉米,他家门前的笼子里还关着十多只鸡。
我和父亲在他那儿坐了差不多半小时,他和父亲一直在闲聊,说些组里的事儿,又谈到因疫情而封路的事儿,他说他去给别人送货,被拦住不让走,说他的证明时效只有一天,几番争论,是他一个熟人解了围,让他得以把别人的货物送过去。
我在一旁听他们闲谈,并不插话,长辈的事儿,我向来是不插手的。他们言语里多是些抱怨之类的话,也谈到他家的生意。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有的黑暗是照不到的,这一点,我一直深以为然。
闲话聊得差不多了,我和父亲起身,向他辞别,上了车就回家了。路边的地里,有人在割地,有人在耕地,而更快的人,已经开始播种了。
一排房屋的前方,是一群低矮的茅草房,我以前特地问了问父亲,才知道那是种莴笋的,用茅草做的低矮的棚子,保证莴笋能得到足够的温度,以供它生长。这是上面的人扶持农民中的,先给种子,有专门的人教他种植,成熟之后也负责回收。
我想起从前我舅妈家花了一万多搭了一个棚子,用水泥砖盖的顶,在里面喂了一大群鸡,连上鸡仔,能有一千多只,也是上面的项目,偶尔也卖给那些专门上门来买的人,鸡和鸡蛋都卖。她家用一个特大号的水缸来拌鸡食,每天花的钱不计其数,后面约摸是亏损了,就无疾而终了。
我同父亲原路返回,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姓氏,大汽车刚刚开过去,扇起一阵阵风,把地上的灰吹得满天都是,我们只能靠边停下来,等这些浮在天空中的颗粒状的物质重新落到地面。那些灰迎面飘来,落在脸上,飘到鼻子里,使人十分难受,咳嗽不止。
我们慢悠悠地离开了大路,向小路驶去,树和房屋不断向后移动,田地里劳作的人,也渐渐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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