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

        玲兰走上大街的时候，雨还在细密密地下，她撑着一把小花伞，不紧不慢地向对面公交车站走去。公交站台上人不多，两男两女，年轻的各干各年老的在张望。没一会儿她等的车14路就到了，玲兰收好伞一步蹬上去，车厢里湿漉漉的，她一眼扫到有空位，刷卡，找个位子坐下。她感觉疲累，闭上眼睛，随着车身晃荡晃荡…脑海里浮起上次去城市副中心的市民中心办事的情景。

        那次是她第一次独自摸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之前，前夫开车一道去过一次。她记得偌大的现代建筑物里，上上下下全是人，像个巨大的市场，一楼有三个窗口排队验身份证拿号，队伍犹如三条盘卷的长龙，就听前夫咂嘴道：“这要排到什么时候？你排吧，我坐那边等。”玲兰一句话没说，也没抬眼望他，她只想尽快把副中心那套房产的去名手续办完，前夫心中有愧，喊他来办也就来了。她记得拿到号头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前面十多个窗口前都有办事的人，她身边的一张长条桌围着五六个年轻人，两个女孩子填资料，一个小伙子在问另一个：“你资料都全了吧，明天还要过来？”玲兰望了一会儿，确定他们都是房产中介公司的打工者，“房产真是热啊！”她暗想。临到中午总算轮到她，前夫过来和她一起站在窗口，里面的小伙子问明事由，看清资料，连头都没抬，拍照、按手印全套流程三分钟，妥了！一张白纸条递出来，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凭身份证和领取单于25日在B区领房产证”。25日那天午饭后，玲兰打车再转地铁再打车，七兜八转摸到了市民中心。院子很大，她恨不能脚底生风，待她挨近那座建筑物一头钻进大开的门洞，迎面一名壮实的保安冲着她问：“你干嘛？”干嘛？玲兰一怔，“来领证啊，还能干嘛！”说着她脚不停地往里走，保安脸上刹不住地笑：“晚了，过了十分钟。”惊梦般的铃兰叫道：“什么？三点就不叫号了！”一股浓浓的懊恼劈头打来，也把她打在原地。“三点截止拿号”，保安言之凿凿，玲兰不死心，又抬腿往窗口走，这些窗口全空着没人等着办事呀，但是，她探头进窗口一问，年轻的女职员看她一眼又低头摆弄手中东西，“全部是三点截止取号”，窗口飘出来这么一句。玲兰脸上的急切转成泄气，没办法使了，算了，也别急了。

        这一不急就过去了十天，玲兰心念着拿证的事，抽着个雨天，办事的人兴许会少，她坐在车厢里晃荡晃荡地这么想。经历了太多的事，没有减少期望却多少变得沉着些，她这么打量着自己。车子再度停下时，她下了车进入地铁通道。上一次返回时她摸清了线路、站台、车次，这一回胸有成竹了，等出了地铁站口她找到可以到市民中心的公交站台，一辆小巴开过来，这时，雨已经停了，笃笃定定，两点钟可以赶到市民中心了。

        铃兰很顺利地拿到号，向电子提示牌一望，下一个就是她了，有三个开着的窗口都没人在等。她就那么立着身背挺直保持与窗口一点五米的距离，眼睛视线直对着窗口顶部的号牌，一分钟后号码换成她的了，她两步跨前，大玻璃窗口后面一位精瘦的小伙子从她手里接过白条子和身份证。小伙子看了两眼白纸条，慢慢挪步到立在墙根的一排大柜子前面，他两只手在木柜的横档里翻档案袋，翻一个丢一个，翻完一排，没有？铃兰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也被翻空了，“怎么可能，早就应该好了呀，不会有什么不对吧？”玲兰脑子里像转马灯表面还挺冷静。小伙子空着手转回来，对铃兰说：“没有你的资料，你去前面领导办公室问一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玲兰转身按着他指的方向找到领导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两张办公桌一前一后，两名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制服坐着，第一张桌前站着一位男子，他向面前的女领导询问他的东西怎么还没好。铃兰急忙走向第二张桌子，拿着白纸条的手向前伸着，“你好！我的房产证没领到，你帮查查怎么回事？”第二位女领导剪着短发，她接过玲兰的条子看了看，“这位通知25号领证的，你在电脑上查下怎么还没到？”她站起弯身向前面女同事说，铃兰一听就知道这是位真领导，第一位女子应声接过条子，她扎了条马尾辫，动作很快地查了下，然后转头轻声跟短发女领导嘀咕了一下，铃兰一旁忐忑不安地想，要是有问题不早就能电话通知吗，她瞪着眼睛怎么想都觉着是房产中心的问题。短发女领导转向铃兰的时候脸上带着和蔼的表情，“你等一等，我马上亲自到楼上找出证处，你放心，今天一定给你带走。”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玲兰得到保证安心坐在办公室等，过了好一会，女领导推门进来，玲兰迎上去问：“怎么样？好了吗？”女领导把头一扬，“我跟你说了负责到底，今天肯定给你拿到。”玲兰看她闪烁的眼睛，不知道她是自责还是自负，她重新回到墙边的位子等着，这时候，又进来一位戴眼镜的女职员，她对短发女领导说：“我们今年评的先进报上来了，你看了吗？”女领导问她：“你们按什么标准评的？”戴眼镜的说：“主要按加班多少评。”铃兰心里好笑，加班多就先进？又过了好一会儿，铃兰站起身刚想催，短发女领导一抬腿又出门了。这一下办公室里只有玲兰一个人，她赶紧也走出办公室，坐在外面大厅等，真乱！铃兰无奈地摇头无奈地看手机。

        四点钟时，铃兰终于看见短发女领导手里提着袋子走过来，她赶紧迎上去，女领导把袋子往她手里一放：“给你，赶紧到窗口去办吧。”铃兰说了声“谢谢！”跑到窗口签了字，这才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