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的城市,老城区被包围在新建的高楼大厦之中,一切老旧的习俗,一切被年轻人遗忘抛弃的事、人,都聚集在老城区,在这里继续以不变的姿态生长,随着这一代人的老去,永远消失在这里,也永远凝固在这里。
活鸡、活鸭、活鸽子,被圈在小小的铁笼子里尖叫;红的、黄的、黑的、白的,各色的羽毛在拥挤的笼子外面纷飞;磨刀声霍霍不绝于耳,约斤喊价的男人们互相攀比着各自摊子上的收成。这是卖活禽的。
卖干货的推着长有三米的板车沿路走,遇到要买的便停下,等上一两个小时,为了躲城管,又迅速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小时候觉得那个卖红枣卖柿饼的小个男人无处不在,穿一个灰绿的军大衣,戴个翻毛雷锋帽,手揣在袖筒里,红着鼻头猛跺脚。现在想想,不是这个男人无处不在,而是无处不在的卖干活的,都长着一个样。想吃柿饼,要那种北方生的大柿子做的柿饼,甜中有涩。
推玻璃车车卖糖葫芦的永远是瘦小的女人,精干点的给玻璃车车铺上张干净的纸看起来赏心悦目,再在顶棚上吊个小黄灯,照的冰糖黄澄澄得喜人,山楂红莹莹得馋人。小时候喜欢吃圆骨囵囵的无核山楂夹豆沙,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又脆又沙,简直满足了一个小孩对食物所有的幻想。下学路上的糖葫芦,就像现在人们不能离手的手机,对于特定的人,绝对无法替代。
还有卖炸串的,一块钱的圆豆腐、方豆腐、豆腐泡,现在都涨价了。最喜欢站在卖炸串的铁皮车车前面,听铁皮里面面糊碰到热油时兹拉兹啦的响声,还有迎面来的油炸的香味,神奇的是,这种味道像寄生虫一样,一旦沾在身上便散不去,于是一整晚的夜自习身上都一股炸串味。也不知道是专门勾引别人去吃,还是提醒我吃过,不要忘。
归结一句话,老城就是永不间断的关于食物的交易。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奶奶傍晚拄着拐杖出来遛弯,捡便宜的菜买点回去第二天吃。妈妈们骑自行车带着刚下学的孩子匆匆而过,孩子扭头到处张望,寻找他想吃的那种零食的踪迹。不管是卖的,还是买的,在天寒地冻之中享受这一点点被阳光照耀的地方,为自己不要那么快回家找个借口,为留住这里的买卖尽一点点薄力。
老城,我又听见了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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