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姐说

大白天，叮叮叮，老姐的视频来电。

 “姐，不是你上班时间么？” 穿着蓝色工装的老姐稍显疲惫：“现在白天休息，晚上上班哦，环保局来查，只能晚上干活。”

老姐当然还不老，是80后年代人，只是习惯了这样称呼她，而她听到我们喊她为老姐后，也总是乐呵呵的“哦”一声。

老姐十几岁初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了，深圳、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制衣厂、制鞋厂、玩具厂，不同的产线上，或坐着，或站着，手上的活不一样，加班费是差不多的，哪个厂的加班时间多就去哪家干。

出社会早，于是，结婚生子也很早，30多岁的老姐，俩儿子都快15了，比她高出了一个头，遗传了老姐黑黑的皮肤和羞涩的笑容。

老姐夫了，就如老姐这样的打工妹，也是一早就出来的打工仔，矮矮的个子。也许，大城市太孤单，所以俩人很自然的在一起，一起打工，一起加班，一起攒钱，一起在不加班的日子里，去热闹的街市走走看看。老姐夫是个极好脾气的好人，跟在老姐后面，永远是：“你说咋办就咋办。”

有了孩子后的老姐，带着孩子打工，地点就固定了下来，在厦门的茶具厂一待就是十年。那个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容纳了老姐的整个家，两个床、好多个纸盒、吃饭的小桌子、洗澡洗衣的盆子、叮当响的锅碗瓢盆，还有一条用来挂衣服的长长的绳子……

开门关门，年年日日。

除了工友，老姐没有什么朋友，她也不太喜欢上网刷手机，于是，不上班的日子，给我们打电话聊家常是她的爱好，当然，最近，电话变成了视频的。每每接通视频，这头的我就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听老姐说。

老姐说：“俩个儿子读书都不好，怎么办哦，我和他爸读书都不好，只能天天打工，就指望他们俩多读点书啊，没想到也遗传我们，读书读不进去，愁死我了。”

老姐问：“孩子要中考了，但我们在厦门这里没有交社保的，虽然住了十多年，老师说也不能在这里考高中，现在只能回老家去参加中考，或者在这里考个中专，你有文化，你说怎么弄好？”

老姐说：“我最近换到离家远一点的厂，每个月可以多赚1000多块，就是最近厂里活也少了点，每天加班都不能超过3个小时。”

老姐问：“俩孩子要是读技校，你说读什么专业好？现在什么专业好找工作哦？机械怎么样，学电脑是不是出来工资高点？”

老姐说：“你姐夫老家现在娶个媳妇好贵的，一般都要十几万了，怎么这么贵啊，我们当初结婚都没要什么钱的，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修好房子，以后不知道怎么帮他们娶媳妇。”

……

我时不时地回应着老姐，听她围着孩子们打转转。

我说：“老姐，不要操那么多心，孩子大了，以后有自己的路走的。”

老姐呵呵笑了：“你说的在理啊，不过我还是要多攒点钱才行。”

我说：“厦门那么漂亮， 你不上班的时候可以去鼓浪屿玩玩啊。”

老姐告诉我：“从我们厂去岛内远着了，而且车费也不便宜，等以后孩子长大了，有机会再去吧。”

嗯嗯，我们每次说着差不多的话，然而，一次又一次。

老姐做了十来年的茶盆，去年过年的时候，给爸妈带来了一整套茶具。我们围着，“老姐，用你做的茶盆给我们泡茶喝吧？”老姐摇摇头：“我会做茶盆，但从没有泡过茶啊，也不喝茶。”

于是，我们围着茶盆，喝着白开水，继续听老姐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