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不是真的虎,是我大学同学,姓虎。也不是长的虎背熊腰,虎虎生威,甚至连虎头虎脑也算不上。他个头不高,身材单薄,面色白净,一双大眼 ,还带几分单纯,上身多是穿一件廉价的西装,穷学生吗?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已经不错了。还有,他吃饭好像总带着一个铁皮长方形饭盒,颇有些特别。
如果他静静的站着,和人海中的你我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一迈步走 ,你就会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遗憾,他的一条腿走路向外一撇一撇,明显患过小儿麻痹症。 也许你会叹息,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了!初见他时,我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也曾闪现过同情,甚至可怜的目光吧!他应该是见惯了,并不介意,一脸的风轻云淡,并不解释。
随后的日子里,我才体会到自己是怎样的鼠目寸光!他用行动让我明白了,我就是“井蛙不可语于海者,夏虫不可语于冰者”里的井蛙夏虫。
先是我们在一起打乒乓球,虽然我不太会打,但想着他腿脚不灵便,我左右倒一下案子,他一定手忙脚乱,一败涂地吧!结果,我发球时,他身轻如燕,左右穿梭,任我脑瓜子算尽,三板斧使光,人家从容应对,如行云流水,面不改色心不跳。防守真的是铜墙铁壁 ,水滴不漏。然后该他发球,飘忽不定,搞的我晕头转向,看着他狡黠的一笑,我就慌了手脚。他紧跟着就是一阵猛攻,球如流星,招招夺命,打的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输了,虽然是口服心不服。
他见我悻悻然,指着羽毛球场地,打一场羽毛球试试。我暗想,这羽毛球场地可比乒乓球场地宽展多了,我来几下远扣近吊,看你还能蹦哒多远,这回我一定是稳操胜券。心中窃喜,嘴上还谦虚,不一定打过你。结果,一场厮杀,我是幻想破灭,又遭惨败,简直是羊遇上了虎。用力打出的远球,竟被他飞驰掠过,神奇般救起,快的都让我眼花缭乱。耍奸施滑偷偷吊到网前的球,也被他海底捞月,给我轻送回来,而我措手不及,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球是又刁又狠,变换多端,我是干瞪眼没脾气。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这一次是心服口服了。忘不了他打球时眼睛的专注,神情的的镇定,出手的果决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没必要问他曾经历过怎样的苦练,我们能做的,他一样能做,甚至更好。从此以后,我都忘了,他的腿患过病,我想他也和我一样,忘了。这世上所谓的强者,不过是比别人多吃一些苦而已!不过是意志比别人多坚韧一些。
说到意志,不得不说到围棋。老虎什么时候学会围棋的,我不清楚,他和我不在一个宿舍。当我们班大多数人都已学会围棋的时候,我才慢慢看懂,不过我进步神速,月余时间,我便横扫我们宿舍了。心里洋洋自得,我这样的“天才”少见呀!该冲出404宿舍,走向数88,一统江湖,唯我独尊。结果,出师未捷 ,折戟沉沙,横在我面前的这座难以逾越的巨山 ,还是老虎,又一次栽在他的手里,既生亮何生瑜,认命吧!
偏偏我不认命,虽屡败屡战,但屡战屡败。也曾卧薪尝胆,潜心修炼;也曾寻师请教,苦思妙招;也曾拿其他人作假想敌,反复磨练。实指望有朝一日,做一个打虎的英雄,笑傲江湖。可惜,近四年,无数次的较量,终是壮志难酬,只落个千年老二。记得有一次,从早上下到黄昏,不吃不喝,能下十几盘吧。有一两盘,我都占尽优势,眼看着胜利在向我招手,曙光在前头。心里哪个乐呀!感觉自己眼看就成了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缚猛虎的杨子荣。谁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虎这时倒是出奇的冷静,他定如石佛,面似秋水,半天才出一招。我想也不想 ,立马应招,草率了,一手大昏招,断送了自己的万里长城!又输了,懊悔的直想打自己嘴巴。输,输,输,……
哪些年,我们在桌子上较量过,在床铺上,在路灯底下,在走廊里,在春天的草坪上,在秋日的西风中。黑白棋子,手指捻过,放下,拿起,岁月就这样悄悄的流逝。很幸运在我的青春时光里有人相伴,很遗憾我们沉迷于此,也失去了很多。
三十年后,也许我的棋技不输于他,但心性还是比不上他的沉稳,坚韧 ,线上一盘的较量,到头来我还是输了。这终究不过瘾,但线下交锋,远隔山水,相聚都难,对弈更难。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少年,岁月已磨平了我们身上太多的棱角。世俗太久,真希望在激烈的对弈中,找到当初的快乐,找回青春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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