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诗话》卷一的《诗辩》,可看作全书的纲领,阐述核心要义。
卷二的《诗体》,通读一遍之后,索然无味,直接的感觉就是:牵强附会,似流水记账不知所谓。本想直接略过的,考虑到完整性,且篇幅较长,分两次抄录。
《风》、《雅》、《颂》既亡,一变而为《离骚》,再变而为西汉五言,三变而为歌行杂体,四变而为沈、宋律诗。五言起于李陵、苏武(或云枚乘),七言起于汉武《柏梁》,四言起于汉楚王傅韦孟,六言起于汉司农谷永,三言起于晋夏侯湛,九言起于高贵乡公。
对“《风》、《雅》、《颂》既亡”这个说法,并不认同。诗歌在不断发展,后代诗人也不断从《诗经》中汲取营养,并未消亡。
《诗经》产生于西周初年,最迟在春秋,《楚辞》则是在战国。作为中国诗歌的两个发源,虽然时间上有先后,却不应该以“一变”来描述,他们并不是延续和演变的关系,更多是地域文化的差异。
《诗经》十五国风包括周南、召南、邶风、鄘风、卫风、王风、郑风、齐风、魏风、唐风、秦风、陈风篇、桧风、曹风、豳风,产生地域以黄河流域为中心,最南到长江北岸,代表的是民间诗歌。《楚辞》则形成于战国时的楚地,以屈原诗歌为代表的文人诗。所以,以演变的观点去剖析内在关系,不太合理。
而律诗的起源在南朝,至初唐沈佺期、宋之问时进一步发展定型。
从这一段诗歌起源的描述,可以看出严羽对诗歌的论述已经压缩范围,摒除了《诗经》。自《楚辞》起,实际上仅仅针对的是文人诗,所谓的“歌行杂体”,也应是文人创作的部分了。
关于五言、七言、四言、六言、三言、九言诗的起源,可以拆开几块看待:
(一)三言诗。搜索下存留下来的三言诗,如班固《日出入》: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天马徕,出泉水,虎脊两,化若鬼。天马徕,历无草,径千里,循东道。天马徕,执徐时,将摇举,谁与期?天马徕,开远门,竦予身,逝昆仑。天马徕,龙之媒,游阊阖,观玉台。说实话,我没觉得这是诗。当然,只是我觉得而已。
(二)六言诗。严羽的六言诗起源,直接接纳了南朝梁任昉的观点,但并无实据。至少,现在没看到有谷永的诗作流传下来。
(三)九言诗。这种题材的诗歌存量极少,且谈不上有佳作,甚至可以认为,这只是文人的游戏而已。以南朝宋谢庄的《歌白帝》为例:百川如镜天地爽且明,云冲气举德盛在素精。木叶初下洞庭始扬波,夜光彻地翻霜照悬河。庶类收成岁功行欲宁,浃地奉渥罄宇承秋灵。所谓的九言诗,完全可以拆为四/五言看待。
(四)五、七言诗。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的主体,五、七言早在《诗经》中即有散句发萌。先不论李陵苏武诗的真伪,五、七言起源的说法,针对的明显就是文人五言古诗。至于准确的说法,没有依据,不是专家,不敢乱说。
以时而论,则有建安体(汉末年号。曹子建父子及邺中七子之诗),黄初体(魏年号,与建安相接,其体一也),正始体(魏年号,嵇、阮诸公之诗),太康体(晋年号,左思、潘岳、二张、二陆诸公之诗),元嘉体(宋年号,颜、鲍、谢诸公之诗),永明体(齐年号,齐诸公之诗),齐、梁体(通两朝而言之),南北朝体(通魏、周而言之,与齐、梁体一也),唐初体(唐初犹袭陈、隋之体),盛唐体(景云以后,开元、天宝诸公之诗),大历体(大历十才子之诗),元和体(元、白诸公),晚唐体、本朝体(通前后而言之),元祐体(苏、黄、陈诸公),江西宗派体(山谷为之宗)。
以人而论,则有苏、李体(李陵、苏武也),曹、刘体(子建、公干也),陶体(渊明也),谢体(灵运也),徐、庾体(徐陵、庾信也),沈、宋体(佺期、之问也—),陈拾遗体(陈子昂也),王、杨、卢、骆体(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也),张曲江体(始兴文献公九龄也),少陵体,太白体,高达夫体(高常侍适也),孟浩然体,岑嘉州体(岑参也),王右丞体(王维也),韦苏州体(韦应物也),韩昌黎体,柳子厚体,韦、柳体(苏州与仪曹合言之),李长吉体,李商隐体(即西昆体也),卢仝体,白乐天体,元、白体(微之、乐天,其体一也),杜牧之体,张藉、王建体(谓乐府之体同也),贾浪仙体,孟东野体,杜荀鹤体,东坡体,山谷体,后山体(后山本学杜,其语似之者但数篇,他或似而不全,又其他则本其自体耳),王荆公体(公绝句最高,其得意处,高出苏、黄、陈之上,而与唐人尚隔一关),邵康节体,陈简齐体(陈去非与义也。亦江西之派而小异),杨诚斋体(其初学半山、后山,最后亦学绝句于唐人。已而尽弃诸家之体,而别出机杼,盖其自序如此也)。
这两大段,也只是读一读。毕竟毁了我对“诗体”这个概念的认知。
以时论体、以人论体的方法,大概是源自于《诗品》。我不觉得这是所谓的诗体,最多是一个时期的诗歌主流风格,或者一个诗人的主流风格而已。
举个例子:盛唐体。盛唐在诗歌方面群星璀璨,诗歌的风格各异,体裁多样。那这个盛唐体到底是个什么体?
再举个例子:王、杨、卢、骆体。四人各选一代表作: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从军行》: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长安古意》: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于易水送人》: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一是极严整的送别五律,感情真挚;一是边塞五律,气势非凡;一是七言长篇,托古咏今;一是五言古诗,悲凉萧瑟。那王、杨、卢、骆体究竟是什么体?
再举个例子,以李太白一人诗论,取《蜀道难》、《静夜思》、《侠客行》三首来看,太白体又该是什么样?
或者说,按这种分类的话,唐、宋稍微有些成就的诗人,都独有一体。这种诗体分类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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