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杀
黄石镇,很不起眼的一个小镇。黄黄的泥沙,黄黄的石头,黄黄的枯草败叶,就连黄石镇的男男女女,皮肤也几乎是黄色的。
怕遇黄昏,偏遇黄昏。在这风寒料峭的落寞黄昏,如果能够喝上一碗香喷喷、热腾腾、而且还辣得你直掉眼泪的羊肉汤,再品一壶烫手的竹叶青,吃一盘脆生生的花生米,那才叫享受!
而在这个贫穷破落的小镇上,还的确有这么一家羊肉店,此刻这个仅能容纳十多个人的小店里已经挤满了人。掌柜的叫王老实,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他的衣着打扮与体形面貌,也能看得出他的人和他的姓名一样老实、厚道。
一顶破败的羊皮棉帽几乎淹没了他整个的脸,除了那个通红的鼻子外。一袭脏得已经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长袍棉袄千补百纳布满了补丁。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岁月沧桑,背明显有点驼。此时,他正眯着眼在对门拐角的一张破烂桌子边自斟自饮。
跑堂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忙得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但仍神采奕奕穿梭于各个食客之间。王老实一边喝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屋里所有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一些落魄潦倒的异乡浪子,花几文小钱,买几两酒劲十足的竹叶青,来麻醉本已麻醉的神经。
但有一个人却例外。
那是一个通身白衣劲装的年青人。他从太阳还没落山就第一个来到了店里,整个人占据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
这个年青人从进店到现在,没吃饭,也没吃菜,只喝酒。不对,简直是往肚里灌。此刻他的桌子旁,已经又空了十几只酒碗。而在之前,伙计已经撤下了大概二十多只。
喝了这么多的酒,又是酒劲十足的竹叶青,他的脸却一点红的迹象也没有,反之却越来越苍白。看他狂饮的样子,根本没有停止喝下去的迹象。
桌上摆着一把剑,剑身一片漆黑。
白衣,黑剑,苍白的脸,给这个原本热闹拥挤的小店凭空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气氛。
这个年青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人?等黑暗的降临?还是等待一种活着的无奈?
王老实忽然间打了个冷颤,他有一种感觉,今晚在他的羊汤店一定有些故事要发生……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三子,再把酒烫好,今天晚上想必还有贵客临门。”王老实忽然间晃晃悠悠站起来,眯着惺松的醉眼,一步三跌向门外走去。
年青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仍然在大口喝着酒。
他的确是在等人,确切一点,是在等着杀一个人。
做为一名杀手,在他的杀人生涯中,杀人是唯一的工作和爱好。只有杀人,才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还存在。当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宝剑划过眉心那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同的表情,他的血液就会疯长。那种快感,比酒来得更汹涌澎湃。
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每一次杀人前他必须喝酒,酒喝的越多,杀人的动作就越干脆利索。
可他在不杀人的时候,就是在日常生活里,再好的酒,他却滴酒不沾。
江湖中人,称他为酒杀。
寇准受天子之命进京审理潘杨一案。潘仁美怕奸情败露,暗中雇佣杀手组织中途截杀寇准。
为了刺杀寇准,杀手组织派出了众多杀手。最近几年,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杀手组织,但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这个组织中有十大可怕杀手,而酒杀只是其中的一个。其次还有色杀、财杀、气杀、哭杀、笑杀、大杀、小杀、绝杀和一刀断魂。
据江湖传言,只要这十大杀手中的任意一个得到了杀人的命令,不论被杀者是谁,也不管那个人有再高的本领,也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最后的结局仍然是被杀,无一幸免。由此,这些杀手的身价也高得惊人。一般的人,是没有能力和财物来雇佣这个杀手组织。即使有出得起钱,但如果没有机缘打听到或者了解到这个组织的人,也一样找不到他们。
他们的行踪,和他们的职业一样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此时此刻,在这个贫穷荒凉的小镇上,却真的出现了只有在传说中才可能存在的江湖杀手——酒杀。
被杀着者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能够惊动酒杀这样的杀手,而被杀着者也一定大有来头。
桌上的酒,又下去了三碗。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劲急的马蹄声,在这个黄昏的夜晚,尤为惊心动魄.
酒杀神情一震,旋即又恢复镇静,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小店里忽然充满了浓重的无形杀气。
此时王老实正从外边跌跌撞撞晃进来,口里一个劲地嘟囔:
“这么晚,果然还有生意上门。三子,告诉下灶的,羊汤上!”
说完这句话,一屁股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伸手抓几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在一阵脆响声中,他的小眼睛已经醉得眯成了一条细线,白眼屎拼着命从两边眼角冒出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眨眼,声音已到了门边。紧接着听到奔马的喷鼻声,男人的说话声,在门帘高挑中,一行人已挟着一股冷风走了进来。
借着发黄的灯光,当先走进的一人虎背熊腰,淡紫色紧身绸衣,头戴僕头,面似金钟,浓眉环眼,两边太阳穴高高凸起,目光扫处,精芒四射。
在他身后,同样是两名头带僕头,身着紫红色紧身之人,其中一人身形稍瘦,但眼中的精芒同样摄人心魄。再后边走进来的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儒士,头戴僕头,身穿淡绿色花边和服,腰系革带,面色红中带紫,紫中透黑,三捋长须飘然于胸,往桌边一站,不怒自威。在他身后,还有一名侍者模样的随从和一名身穿紫色紧身绸衣之人。三名紫衣人个个身配长剑,一行六人找了个比较大的桌子分宾主落座,点了几样菜,要了几壶热酒,一言不发静坐那里。
金面人威严的目光把屋里的人快速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当他的目光扫过酒杀的时候,心内不由自主一阵急颤,他明显地感觉到,从这个年青人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杀气。而且这股杀气是如此汹涌,压得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和他同行的另外几名紫衣人,也同时感受到那股杀气正朝他们所处的方位袭来。
金面人和另几名紫衣人目光一碰,轻轻一点头,示意做好准备,身形缓缓站起,目光盯着酒杀迈步走了过去,到的面前,双手抱拳道: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云某在此有礼了!”
“在下无名。”酒杀说完这句话,一碗酒又一饮而尽。
“夜已深,天已冷,阁下从何处而来,又往何处而去?"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既然终有一走,为何不趁酒足饭饱之际尽早赶路,免得夜色深沉,视线不清而影响行程,岂不误事?”
“哈哈哈,在下要走之时自然会走。不过在下倒是奉劝阁下一句,话说的多了,有时未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会……”
“还会怎样?”
“还会死……”
“你究竟是什么人?”金面人脸色一寒,强压心头怒气,语气冰冷地道。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有一个人一定要死。”
“这么说,你是故意冲着我们而来?”紫面人脸上的寒气更浓。
“是,而且在下已经等了很久。”
金面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名年青人,一脸凝重,好半天,才徐徐说道:
“我来问你,我们之间是否存在过节?”
“没有。”年青人一脸平静地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无可奉告。”
“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金面人语气一顿,尽量放低声调,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作对朝廷命官。”
“哈哈哈,云飞扬,这句话如果换做他人,的确有效,可是对于在下而言,却未免管用。说句大话,放眼天下,还没有在下不敢做的事。”
“再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阁下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做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你是……”金面人脸色突然剧变,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倒吸一口凉气,一字一字地问道,“你是杀手组的人?”
“是又如何?”
“你是酒杀?”
“是。”酒杀一边回答,一边把一碗酒一饮而尽,身子也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股可怕的杀气随之蔓延开来。
“慢着。”金面人云飞扬不愧是久经江湖的高手,在惊惧之下很快恢复镇定,大手一挥,沉声道,“你自信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得手?在下虽然不济,但能够赢得在下者,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再说,你知道这件事情所引发的后果将是多么严重?搞不好,会引发一场江湖浩劫,而且事态的严重还远非如此,我奉劝阁下悬崖勒马,免得成为千古罪人。”
“哈哈哈,云飞扬,我敬你是条汉子,但不是在下小看于你,就凭你的能力,加上你那几位朋友,也挡不住在下三招之击。至于千古罪人,对我来说可谓无稽之谈。在下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生命对我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顿了顿,接着又道,“今天,是我有生以来话说的最多的一次,小心了。”话音刚落,人已飘飞而起,手中剑已化作万千光芒,电闪而出。
“小心!”云飞扬惊呼声中,身形一纵,手中长剑犹如怒蛇吐芯急挡酒杀的剑势。其他几名紫衣人,早已展开防守之势,分三路将那名中年儒士保护起来。
金铁交鸣中,没有一个人能看清酒杀的身形和剑招,人影飘飞中只闻得两声闷哼,人影乍分,再看两名紫衣人的额头,已分别裂开一条三寸多长的剑痕。在身形倒地的那一刻,血才缓缓地从伤口处流出来。
这家小店本身就小,在打斗没开始前,其他的食客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早已一个个悄悄地溜走,生怕走得晚了倒霉的会是自己。虽然有几个胆大的想看看结果,但也只是悄悄地隐身在小店外边那一片小树丛中,等待最后的结果。
酒杀在一招之内竟已击毙两名武功不俗的大内高手,而且就连云飞扬这样的人物都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得手,金面人云飞扬的心不由往下一沉,他知道,今晚这一战,自己想能留得一条命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己的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人的命绝对不能丢。换句话说,即使在场所有人的命都可以不要,但那个人却一定得活下来。
不能丢掉性命的是那名中年儒士。
可是,今晚酒杀真正的目标却正是他。
云飞扬十分了解目前的形势,胜算的机率实在太小。唯一的一线希望,就是拼着自己的命不要全力缠住酒杀,给另一名紫衣人创造保护中年儒士快速逃离的机会,可这机会到底会不会出现,自己能坚持多长时间,云飞扬自己也不得而知。云飞扬有一种感觉,总觉得事情不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不管怎样,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一击。
心念至此,云飞扬来不及多想,用尽全力大喝一声:
“快走!”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随同他的剑雨闪电般击向酒杀。
金面佛云飞扬可是当年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除了他的剑法惊人外,就是掌上功夫也非比寻常,如果没有一定的能力,如何能够担当得了大内高手。此刻在形势所逼之下,所发挥出来的威力自然惊人。
本来简陋的小屋,此时被云飞扬周身激荡的掌风与剑气震得四处摇晃,屋内的桌椅板凳早已飞得不见踪影。
那名紫衣人何尝不明白云飞扬的意思,在云飞扬身形甫动的那一瞬间,已一掌击破近身的围墙,单掌一送,把中年儒士整个人托飞出去,力道把握得不差分毫。同时反手一掌遥空击向凌空而来的酒杀,借着酒杀力道反弹之力,整个人趁机箭一般飞射而出……
可惜,他们都低估了酒杀的力……
其实酒杀在一招格杀两名大内高手之后,已经知道云飞扬下一步的行动,就在云飞扬全力一击的那一瞬间,他的剑已经抢先一步欺入了云飞扬的剑势之中,但唯一的判断错误,就是酒杀也低估了云飞扬的能力。
当酒杀整个人被云飞扬所发的剑气包围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失误,要不是酒杀抱着宁愿受伤也要突破剑气的决心,说不定就会延误了击杀中年儒士的时机。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绝不能给对手任何逃生的机会,虽然在一般人眼里也许根本就不是机会,但对于酒杀这样的杀手来讲,却绝对不会放过。
酒杀知道,只要让那名紫衣人带着中年儒士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情况就会改变。因为酒杀明白,那名紫衣人的能力,绝对不在云飞扬之下,就凭刚才紫衣人遥空劈出的一掌,他已明显感觉到呼吸一紧,要不是自己身法奇快,说不定已经身受重伤。所以,无论如何,酒杀是不会让紫衣人冲出屋外。
就在紫衣人的身形堪堪就要破墙而出的那一瞬间,酒杀已突破云飞扬凌厉的剑气,整个人犹如鬼魅挡住了紫衣人的前冲之势,手中的利剑已电闪而至紫衣人的周身要害。
紫衣人前冲之势受阻,对方的剑气也堪堪触及自身几大要害,情急之下,口中暴喝一声,原本向前疾射的身形硬生生往后倒射而起,与此同时,双掌连扬,凌厉的掌风如排山倒海尽向酒杀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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