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上,往地铁站走的时候,同事忽然问我:“你会不会在吵架之后,故意不理对方啊?”
我顿了一下,说:“会啊!”接着,又补上了一句,“不仅不理他,还要故意和他身边的人说话呢。”
边说着,边扬起视线。暖红色的夕阳正恋恋不舍地挂在天边。那最后的一点日光,倾泻在脸上,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的温暖,其实早已遥不可及。
一
高三的宿舍楼是男女混住。男生从南向的楼门进去,女生则要绕到西边的入口。每一层的楼道中间都隔着一扇加了锁的灰漆色大门。
实际上,尽管在那里生活了三年,我也并没有分清过东西南北的方位。之所以会这样推断,只是因为我依稀记着,每次午间从宿舍阳台望下去的时候,总能见着他自阳光中缓缓走来的样子。
也就是这样,我养成了午休回寝后,先站在阳台上晒晒太阳的习惯。又或者说,是等着他出现,再看着他走回宿舍的习惯。
明明是同班同学,却只有这样的时候,才可以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堂而皇之地望向他。专注又不失礼貌。
二
大学的时候,同行的朋友总是会嫌弃我的步伐太慢,时不时就要确认我是不是还跟在后面。我也总是在每一次的“数落”声中,小步跟上,然后再次掉队。
「我很努力去摆脱张志明,最后我发现,我变成了另外一个张志明。」——《春娇与志明》中的这一段剖白,大概就是我后来的一种写照。
他走路很慢,吃饭也不快,总是一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样子。很多时候,他都会和同学一起去吃饭,再一起结伴回去 。我却刚好与他相反,我习惯了形单影只 ,走路快,吃饭也快,更会早他许多步地回到寝室。
从宿舍阳台上往下望,看着他自阳光中缓缓走来。等到他终于到了楼下的时候,朝他挥挥手,或是喊上几句能够惹他咬牙切齿的话,等待着他的反应——这就是我高三时期,屡试不爽的解压大法。
而他,则是我整个高三都没能解出来的一道题。
三
我们会相互打趣,会共享笔记,会互相讲题,也会时不时的闹一点小脾气。
两个人谁都不理会谁的时候,他还是慢悠悠地去食堂,慢悠悠地回寝室,我还是风一般地吃完饭,风一般地早几步,站在宿舍的阳台晒太阳。
只是,见着他的时候,权当做是被阳光晃了眼,瞬间失明,对那个盼着的人影视而不见。更恶劣的时候,是见着他身边有我相熟的人,我用力地朝大家挥手,一一地高声问候,但仍是对他置之不理。
经过的时候,偷捏一下你的脸;剥好的煮鸡蛋,悄悄递到你眼前;拿着你的试卷,故意高举着不交给你……大多数时候 ,他只要小小招惹我一下,彼此就会一笑泯恩仇。只有极少的时候,才会动用武力。
四
那一次是在食堂,我坐在面向大门口的位子上,正目光飘忽地挑拣着餐盘里的饭菜。那道身影闪进来的时候,竟条件反射般地低头数起了米粒子。
也不知那天是我吃得太慢了,还是他忽然提起了速度,只记得我还在吃饭的时候,椅背后面突然弹给了我一股不小的怨念。
有人砸我的椅子!
待我缓过神,抬起头的时候,只见他正目不斜视地端着餐盘,和身边的朋友一起,走向了门口的残食台。
这大概是连小学生都会嫌弃的幼稚行径吧。可就算如今想来,也依然能够从中寻得几分专属的兴味。两军“对战”,哪怕彼此表现得再过冷漠,也终是能从那份刻意中,读出几分不同于旁人的趣味来。
很多时候,我们求的并不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我们盼的不过是能够成为某一个人的与众不同而已。尤其是当你对他很特别的时候。耍弄恶趣味也好,强刷存在感也罢,不过是希望他对你,也能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可是,他没有。
图片来源网络五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互不理睬。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很久,久到我察觉到了,这是他在有意躲着我。
临上晚自习,我和另一位朋友站在教学楼的楼道尽头聊天,看着暖红色的夕阳正恋恋不舍地挂在天边。那最后的一点日光,倾泻在脸上,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的温暖,其实早已遥不可及。
我能听出从楼下走上来的,是他的脚步声。果然,一转头,就见着他和他的室友一起走了上来。
这一次,我失了手。我看着他,却没来得及别过头。
他见着我,脚步也慢了下来。室友们走过去了,他却没有。他不知用手上的什么东西,朝我丢了过来,转身继续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我顿了一下,追上去,抬起右腿,用小腿的部分,踢了他一脚。
他没有给我一点反应,就那样继续走着,然后拐进了教室。
我看着那个背影,再也找不到从前的趣味。后来的我们,也再也没有“对战”过。直到高考结束,他也终于抽离了我的现实生活。
原来,人生中的故事,大多都是猝不及防,无疾而终的。我终究没能拥有他,但也终究未曾失去过他。历历往事,尽管时过境迁,每每想起,却仍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之于我,正如河流之于山川,一切都已逝去,一切业已成形。无法追回,难以消弭。
“很久没有故意不理过谁了。如果有机会,大概还是会那样做吧!”说完,我收回了望向夕阳的目光,和同事一起拐进了回家的地铁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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