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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老先生的文章我读过的并不多,可是每每读到总是禁不住想到“万物可爱,人间值得”,笑意也随即在眉梢、在心里缓缓荡漾开来。
最喜欢也最喷饭的是老先生对栀子花的描述: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这里的栀子花香得肆意,美得自在,毫不矫情,多么可爱。而他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则更多了一份温暖,还是令人喜欢。
今天,偶然读到了老先生的一篇散文诗——《冬天的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咀嚼,忍不住在晨跑的时候,对着冬天的树左右顾盼、凝视许久。默默对照着老先生的诗句,不禁频频点头。
是的,冬天的树确实是这样的,像一阵淡紫色的烟雾,它们落尽了叶子,很简炼。它们是智慧的,它们在深深地思索,它们不放弃对生命的执着。它们与严寒拼搏,不惜舍弃满身的树叶,只为养精蓄锐,为生命的再次绽放积蓄力量。是的,冬天终会过去,春天到来的时候,它们就会吐出新叶,很快就会一树茂密,“在丽日和风之中,兴高采烈,大声地喧哗。”
“看萧萧落叶遍天涯,明年春至,还有新绿在故枝上萌芽。”真是智慧、顽强、可爱、令人敬重的冬天的树啊!
而树的大智慧似乎更在庄子的笔下。
齐国土地庙旁边长着一棵很大很大的栎树,树冠大到可以遮蔽数千头牛,树干也有十丈粗,树梢更是巍峨高耸,足以造出十多艘大船。这样壮观的树木,引得大家驻足观赏、啧啧称叹。写到这里,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庄子的想象力。
可是,有位木匠师傅路过,却仿佛视若无物,片刻都没有停留,就直往前走了。他的徒弟很迷惑,追着他问道:“师傅,你为什么对这么高大的树一点兴趣都没有?至少砍了它,可以做很多有用的东西啊?”
师傅的一番话拨云见日,令徒弟豁然开朗:“别看这树那么庞大,它其实啥用都没有,做屋梁会被虫蛀,做棺材会早早腐烂,做船也会沉掉……”
好玩的是,栎树听了很不服气,晚上他闯入了木匠师傅的梦乡,乐呵呵地争辩说:“那些有用的树都活不长久,而且比较受罪。果树会被摘掉果实,大数枝还会被砍掉。而那些高大结实的乔木,小的时候会被人砍去做成木桩,长大了更是会被人锯掉,做成房梁、橱柜、木箱、桌椅等等,受尽了刀斧之苦,根本就无法安享天年。我用了很久很久才寻找到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处的办法,然而,正是这个无用也就成了我最大的用处,它保全了我的生命。假如我是有用之材,估计早就被砍了,哪里还能如此长命百岁、受到那么多人祭拜、成了大用?”
此无用之用,真是了得!值得我们思考啊。
冬天的树
汪曾祺
冬天的树,伸出细细的枝子,像一阵淡紫色的烟雾。
冬天的树,像一些铜板蚀刻。
冬天的树,简练,清楚。
冬天的树,现出了它的全身。
冬天的树,落尽了所有的叶子,为了不受风的摇撼。
冬天的树,轻轻地,轻轻地呼吸着,树梢隐隐地起伏。
冬天的树在静静地思索。
冬天的树,已经出了一些比米粒还小的芽苞,裹在黑色的鞘壳里,偷偷地露出一点娇红。
冬天的树,很快就会吐出一朵一朵透明的、嫩绿的新叶,像一朵一朵火焰,飘动在天空中。
很快,就会满树都是繁华的、丰盛的、浓密的绿叶,在丽日和风之中,兴高采烈,大声地喧哗。
2024年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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