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管你去哪里,以后,我都会陪着!
天气在不时回暖,菜地的表层也渐渐变得松软,简去了储藏间,把铁锹和耙子拿了出来。
易看到简拿了工具,连忙从屋里蹦出来,问简:你要干嘛?
简回答:稍稍规整一下菜地。
易从她手里接过工具靠墙放好,然后拍拍手上的灰尘,才拉住简说:你看着我。
简就看向他,易才说:你可以不把我当男人,但能不能把我当男的。
简就笑了:男的和男人,不一样么?
易一边拿起工具干活,一边不满意地瞅瞅简:不一样!现在,你告诉我,你准备想做什么?
简嘿嘿一笑: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这样生活。要过年了,把粪坑掏干净,正好撒在菜地里,明年菜地就肥了。
易说:不需要挖坑填埋么?
简奇怪:你,做过?
易一脸的不屑:我也是乡下孩子呢,不是那么没见识,以后家里院里的活儿,你说,我来做,不然……
易说着,停顿下来。
简问:不然怎么样?
易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然我连个转正的机会都没有。
简听着,脸上就飞起了红晕,易看着她的羞涩,心里却觉得挺美。
简赶紧岔开话题:现在农村的厕所早已不是以前的大坑,都是经过改良过的,通过转化就可以用来烧沼气,所以掏出来的粪都是粪水,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可以直接浇灌到菜地里。
听到简说,易停下手里的活,然后幽幽地说:今年回来,这些活儿,都是你自己做?
简说:当然呢,没有粪勺,就向同学讨要了一顶安全帽,邻居帮忙给我绑好。
简说话时神情非常兴奋,仿佛在和易分享自己的一个创意,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粪坑满了,葫芦和菜地都要施肥,家里一直没有掏粪的工具,简突发奇想,便自己张罗着做了一把粪勺。
易听着,心就丝丝拉拉地疼,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承受能力,可以应对人生这么许多的磨砺和责难。
易走到简跟前,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你听着,不允许你这样做。
简看着易,一脸的严肃,她心里一暖,垂下眼眸,看到脚下的一块土坷垃,就用脚碾碾,土坷垃碎了,变成了一摊土。
易麻利地规整好菜地,然后去厕所掏粪,他要简回屋去,说粪有点儿味道浓郁,简执意不肯,借口是:我监督你干活儿。
易想想,也挺好,自己干活儿,简在旁边,这么融洽和谐的画面,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便不再坚持,随着她在菜地周围拿个铁锹划拉。
在简心里,回到小院,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却不是因为人生挫败后的逃避。当年,在最艰难的时候,姐姐心疼她一个人支撑家的不易,就劝她把小院卖掉,简舍不得。简一直认为,这里有家人难以割舍的情怀,有自己青春的记忆,和爱情的见证,也有故去亲人在天有灵的挂念,留着,就是一份念想,就留得住家山。
所以,在小院,简倾注了很多的心思。易很能体会简对于小院的情感,虽然他对小院的故事还一无所知,但他看得出简的一往情深。这个女人,在不知不觉中,以一种顽强的力量走进了他的心里,易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放下她。
晚上,收拾停当,准备各自回房间时,简问易: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市里么?
易赶紧回答:当然可以。
简就说:那好,我们早点走,现在防控,进市区必须要查验行程码,怕有耽搁。
这一夜,易睡得特别踏实,他觉得自己在渐渐进入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是作为一个居家男人应有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易早早起来。天还没有亮,星星还在,简的屋子里还黑着灯,易感到心里很满足,觉得这样才是他想要简的样子,也是他想要的生活的样子。
易走进厨房,煮牛奶,烤面包,煎鸡蛋,麻利地做着早餐,他想如果可以,以后能和简在一起的日子,他都能这样照顾她。
简打开房门,看到厨房的灯亮着,就知道易在做早餐,这些天易总是找着做事,唯恐被自己抢先了去,简刚开始,很不习惯,她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已经不能适应有个人以居家的角色介入她的生活,简承认,一个人久了,心理好像也有了障碍。
简推开厨房门,易已经摆好碗筷,然后扬起脸笑着和她打招呼:早啊,正准备去邀请你呢。
简就笑他:嘴贫。
易嘿嘿笑着,拉了简进洗漱间,准备出去时,却又从身后环住了简,简正准备洗洗,镜子里的易一脸坏笑,把头伏到她肩膀上,他的眼睛里泛着深情:简,这样的日子,真好!
汽车一直停靠在小院的门外,这些天闲置不开,落满了灰尘,易打开院门外的照明灯,发动汽车预热,然后把尘土用拂尘过了一遍。吉普越野,是自己的最爱,当年离婚,他只要了这一台车和自己随身的摄影设备。
简吃过早餐后,去房间换衣服,她今天还精心画了淡妆,一条浅灰的休闲加绒裤,一件浅灰高领毛衣,一件白色长款的羽绒外套,脚上是一双白色半靴,显得特别素净。
简走出来,易已经把车清理干净,看到她的样子,满意地笑了。易一边替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边说: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简不语,微笑着。坐进车里,车里已经非常暖和,简脱掉了羽绒外套,易接过来,整整齐齐平放在后排座位上,然后坐在了驾驶座上,向简伏过身来。简被吓了一跳,正待惊慌时,却发现易是在帮她系扣安全带,简觉得有点可笑,嘴角就不由自主扯了一下。
这个轻微的动作,已被易收入眼底,他一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边加了油门,才说:对我那么防备?是不是把我想成了土匪?
简只笑,不言语。
易把车开出了街巷,转了出村口的大路。天刚刚发亮,村里的疫情防控人员已经开始自己的工作。虽然易不是村里的人,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和大家非常熟悉,他帮大家拍照,去村里采风,拍摄老旧的场景,和大家一起聊天,扯家常,像所有村里人一样,朴实着自己的生活。简却不常出来转悠,村里人已经习惯了她的安静和与世不争。
还不到市区,前边的汽车排起了长队,不用说是在查验行程,易打开了车载音乐,调出来了一音禅师的箫乐,车里的空气就静下来,慢慢流淌。
简把头放在座位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易不时挪动着车,尽量让车挪动的平稳一些。终于轮到了自己,易打开手机,翻出行程码,交警查看通过。他启动汽车时,眼睛的余光却发现了简的异样。
易赶紧把车开到比较宽阔的地方,简正捂着心脏,眼睛里充满惶恐的神色。易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紧张地询问:简,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还是……
易握住了简的手,他感到她的手在颤抖,他急切地望着她,想尽快找到答案。
简把头向易的身体靠了靠,她的心觉得踏实了很多,渐渐地,简觉得自己平复下来,不再那么紧张,手也不再颤抖。
简有些迟疑地说:我,可能是有些心理障碍。
易试探着问:因为案子的事?
简舒了口气回答:我也是回来之后遇到事情时才发现的。
易拉着简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简没有抽回手,她就这么半偎着易,感受这个男人传递给自己的温暖和力量,她仿佛觉得自己的脆弱终于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简说:没有告诉你,我今天要去接一个出狱的朋友,你不可能感同身受,里面的人与外界疏离很久,刚刚出来,内心是恐慌的,我站在那里,她看见了,心里就会有底。
易把手抚在简的头上,摸着她的头发,又顺着头发,滑落到她的耳垂。易就那么轻轻揉着,揉着,然后伏在简耳边说:不管你去哪里,以后,我都会陪着!
女子监狱门口,已经等待了好几个人。易和简并肩站在不远处,向高森的大门观望。早晨的太阳光还不是很暖,但今天的天气并不清冷,简的神情一直很平静,但是易能想象得到,当年简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服刑,该经历过怎样的煎熬,她的内心一定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因为这种伤痛是一生无法愈合的硬伤。
看着简的朋友终于跨过了人间地狱的门槛,虽然戴着口罩,她不光看到了家人,也看到了简,她大踏步径直走到了简的面前,简已经张开双臂,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易终于明白了,简,乔和小猴子的情意如何之深的原因。
【无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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