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读白先勇的《台北人》,满纸的造孽,这就是命,字里字外透着一股挣不脱的宿命,每读完一篇,心情都低沉的像浸入了墨缸,可又停不下来,急迫地又翻到另一个故事,不知是想从故事中挣脱出来,还是觉得自己陷得不够深。
书中人像浮萍一般从大陆漂到台北,晃晃荡荡地总想找到自己的根,可是却发现,人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既模仿不来,更强求不得。到最后,都只能顺了命运的心,做个认命的人。
可这个世上,谁又不是在抵抗命运。
电影《天注定》一开始,王宝强饰演的三儿,一个人骑着摩托回家过年。他遇到了三个劫道的小青年,如果没有枪,他可能会被洗劫的只剩一条内裤,可是有了枪,他保住了内裤,也保住了尊严。而那三个年轻人,他们的斧子没有保护他们,反而成了割破命运的利刃,送了自己的命。
都说强者掌握命运,弱者顺从命运。可是当同样是弱者的两个人相对伫立,谁会是掌控自己的命运的那个人。也许,谁更舍得命去,谁才会是胜利的那个人。
世界的残酷并不比我们预料的糟糕。只是在每一个岁月安好的日与夜,总会有惊心动魄的改变命运的事情发生。不信,你去医院,法院,去每一个证券交易所与城市的十字路口,这些地方总是人潮汹涌,或顺流或逆流,都是没有方向的人。你将自己置入其中,便总会遭遇几次命运的重大转折,甚至是没有转折的驶入死胡同。
当你跳出来,迎着太阳吹着暖的风,觉得这一切似乎都那么不真实。可是,它真得时时刻刻地在发生着。命运从来不做选择,他只是等在那里,等着有人忍不住去找他。
说起命运令人欷歔的人,多会与一个人的才华相比较,似乎命运多舛与才华也是正相关。比如凡高,失败的爱情,破裂的友情,糟糕的家庭关系,精神的折磨加上肉体的自残,把自己逼向了死亡的边缘。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The sadness will last forever。悲伤成就了凡高的艺术,毁了他的人生。
而那些普通的芸芸众生,在命运面前也失去了比例。
在北方的一个偏远小镇,有这么一户人家,父母两人加一个独子,男的是企业职工,十几年前就已下岗,靠着打零工维持家用,女人一直走街串巷卖菜,后来,两个人合计,与人合租了农贸市场的一个摊位,慢慢地,经过多年的积累,日子不再紧巴,孩子也考上了大学,而学费,他们也攒够了数。这是他们这么多年唯一欣慰的事,孩子上学,不必拉下脸皮去求谁。
孩子上学第二年,打来电话,说是申请了勤工助学金,每个月有三百多块钱的补助,只是帮着打扫下校园,做些校工的工作。而电话里,父亲则吼叫着说,别做啦,咱家这要修路,房子要拆迁,以后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父亲的嗓门大,震得电话都嗡嗡地响。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任谁也没有料到的。
这只是普通的一天,父亲早起赶到批发市场进完菜,路还没走到一半,就一头裁下了三轮车,菜没洒半颗,人却不行了。大夫说是心梗,送到医院时人就没了活气儿。孩子急匆匆地赶回家,默默地陪了母亲一个多月。临回学校时劝他妈说,以后别卖菜了,等房子拆迁了,手里有钱,足够你下半辈子养老了。再说,再过几年我就可以赚钱了。
母亲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着眼角,没有泪。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流眼泪了。
没过多久,母亲给孩子打了电话,原来拆迁的事有变。说是补偿很少,而且不建回迁房,意思就是说,给你点钱,就把房子占了,别的就不管了。现在大家伙想集体抑制拆迁。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孩子又不得不再次请假赶了回来,与邻居们商议对策。与镇政府的几次协商未果之后,一天夜里,机械的轰鸣声划破了黑夜,房子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一起倒下的,还有母亲的心。
母亲一病不起,孩子不得不守在医院日夜照顾母亲。医生偷偷地告诉孩子,你母亲的心脏一直不好,这次很危险,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太激动,否则……
孩子不再计较房子,自己的房子自己作不了主,但自己的命总得自己说得算吧。他为母亲租了一间房,而后不得不又返回了学校。
又过了些时日,传来消息说,因为违规拆迁的事闹到了上面,影响很恶劣,补偿款又提高了。但是房子还是要占,由不得你不答应。
后来,母亲仍租着房,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着儿子的电话,能和他聊一会儿。
孩子是我过去的一个同事,在一次酒醉中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听说,他离开了北京。我想他是回家了。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或是带上母亲,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生活。
前几天,他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中。”配的图是一张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褶皱。
生活的时钟还在规律地滴答滴答地走着。我们的生活,要这么有规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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