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

　  柳梅的儿子要结婚了，结婚本该是喜事，但对柳梅这一家来说却是一桩头疼事，街坊邻居看着闹心，也不太抱好的心态去看待这门婚事。头疼的原因便是儿子的爸爸老三跟柳梅早已离婚，至于离婚的原因就无非是双方将彼此看透了，找不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了，现在儿子结婚了，老三柳梅都持不同意见。在婚宴前，因为柳梅想自己单独操办儿子的婚事，惹得老三很不高兴。老三觉得他毕竟是儿子的爸爸，儿子的婚事不该柳梅一人管，但想想儿子在自己再婚时上干的缺德事，又气得牙痒痒，正逢干女儿的妈妈王雪来了。

      王雪走来老三家的路上，思忖着这话该怎么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总得父母都在场，才算圆满。柳梅也有意在此松口，但柳梅又觉得拉不下脸，只说了老三愿意来便来，但是儿子的婚事必须由她自己操办。

      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大门口，那朱红色的大门红漆早已掉，露出锈迹斑斑的内脏，王雪推开门，一进门就是个院子，这院子上方被堆满灰尘且泛黄的塑料棚罩住，王雪扫了一眼地上，满是废旧之物，酒瓶子、碎玻璃碴子、被人硬生生踹咧的桌子肆意躺在地上，这幅场景让王雪回忆起那天夜里满眼狼藉的再婚宴，顿时心里堵得慌，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时老三从里屋走出来给王雪开门，王雪跟在老三之后进了门，老三新媳妇从厨房里端出水果来，王雪在老三的指引下坐到沙发上，王雪观察这个家，原以为老三结婚会过得好些，可家里确仍然冷清着，王雪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说吧，“老三，过几天玮玮要结婚了，结婚是你儿子一辈子的大事，你总得去看看，才好啊。”王雪直言道 。

      “我不管了！他们爱咋咋地，我不去了。你让我跟柳梅一块参加婚宴不可能，还有我那个儿子，我就当我没生过！”老三一想到儿子，气便上来了。

      “老三，我知道你生玮玮的气，可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原谅他吧！他毕竟当时还小，不懂事。”

      “王雪，我跟你说，你让我参加他的婚礼，他是怎么来闹我的婚礼的，况且当年提出离婚的是柳梅，不是我，我还气得要命呢！他反倒好，一副欠账还钱的样子大闹一顿，我告诉你，王雪，我现在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你看看，我以前多宠他，整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他呢？在我结婚那个夜晚过来把房子的东西砸的稀巴烂！！”老三瞪着眼睛，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老三，他现在也大了……”

      “王雪，你不用多说什么，我去可以，我给媳妇开轿车门我就走。”老三随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不耐烦的点上火，又思索了片刻，打火机啪的一声泄愤似得扔到桌子上，似乎这是他做的最难受的让步。

      “王雪，我去他那已经是给他很大的面子了！他当初闹的时候可没给我一点面子，他还当我是他爸吗？前年，因为房子的事他直接打电话给我，上去就给我要房子，他爸还没死呢？这房子还是我的，哪轮的他在我面前大喊大叫的，啊？你说说，有儿子这样的吗？”老三狠狠地吸了口烟，数落着儿子所做的混账事。

    　王雪一看老三这样的脾气，而且自己毕竟是外人，这事她没法说。

      “好吧，你去就行。”王雪无奈的答道。

      没办法，事情也只能这样，儿子的婚事由柳梅操办。

      喜宴当天，大厅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柳梅由于车祸做了一场大手术，手术之后她的脸很僵硬，手脚也有些不利索，但是结婚当天她的眼神似乎流露出某种喜悦，柳梅看着儿子牵着儿媳妇的手走向她，她的手在打颤，眼角似有些湿润。

      “妈妈，干妈的身体好了吗？”程晓望着坐在旁边的妈妈。

      “晓，你干妈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只是可能反应没有原来那么好，等会你哥下来敬酒，你礼貌点。”王雪望着程晓嘱咐道。

      “妈妈，我知道了。”程晓望向妈妈，妈妈的视线一直望着大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王雪看着大厅的门口，从始至终也没看到老三的身影。

        夜里，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默默的驶入小区，小区街道上铺散着鞭炮余灰，红纸缀着黑字在黄色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落寞，车子停在贴喜字的大门前，久久未走。

      时光如流水般逝去，逐渐消磨残食曾经的幼稚和蛮横。此时，老已双鬓染霜，小已初为人父。

      哥哥得了个儿子，取名叫南南。南南长了一个跟老三很像的后脑勺，老三听到孙子出生了，他准备为南南打造一个长生锁，顺便过百日，这一场百日宴，哥哥踏上了很久不曾回来的家门，老三的现任老婆也没说什么。街上的老太太却时常聚在一起谈论老三的这个小老婆。

      “你看看，老三的小老婆又出来了。你看她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给谁看啊，就在街上闲逛，也不知道把家里拾掇拾掇儿。”张大妈眼神飘到小老婆身上。

      “的确，她还真不如柳梅，一点眼见都没有，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李大妈叹气道，“唉，以前好挺么个家，说没就没了。”

      百日宴当天，孙子还没来，王雪带着程晓先到了老三家，老三在院子里打扫，阳光如流水般泻在院子里，洋溢在老三那副难得一见的笑脸上。

      “美女，今年上高几呀？”老三的现任老婆拍拍程晓的肩膀。

      “今年该上大学了。”程晓答道，程晓来这儿次数也并不多，也并不熟悉干爸新娶的媳妇。

　    “那你学什么专业？这有葡萄，有糖快吃。”老三的现任老婆殷情的问道。

      “汉文学，谢谢。”程晓刚说完，老三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整个人露出一种喜悦，他高兴的打开电视，找着某台的动画片，整个房间安静了，只剩下电视中人物对话的声音。

      不久，哥哥带南南来了，亲家也来了。哥哥将南南抱给老三，哥哥并没有说话，老三也没有说任何话，父与子都静静注视这个离散很久的家庭的新成员，老三望着孙儿，眼角因激动露出褶皱，他时不时用粗糙的手逗弄孙子，又把长生锁挂在了南楠身上，自言自语道：“真像玮玮”，哥哥听到此语，望着这个父亲，眼里不知何时藏着一种不经意关心，老三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孩子，就连小老婆要看看，也不给。小老婆看现在这个家不大欢迎她，便走了出去。老三抱着孩子坐在小凳子上，眼角红红的。

    “怎么会这样？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老三心有不甘的自言自语道。

　 “行了，别说了，亲家在这呢？如果你们两当时有一个沉住气的，事情也不会这样。”王雪无奈道。

  “这能赖我吗？…”老三忍着气嘴硬反驳道，可他望着怀里的小孙儿，一时语塞了，又紧紧抱住小孙儿，低低呢喃好似逗小孙儿说话，全然没了刚才的样子。

    事情过去很久了，我们也无法说谁对谁错。或许如今，谁对谁错都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