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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陀螺与鞭子 第五章 隆中

【连载】陀螺与鞭子 第五章 隆中

作者: 涂鸦图 | 来源:发表于2017-06-07 20:10 被阅读0次

    到隆中读书,感觉又比在社中高级了许多。在社中,宿舍和教室都是一层瓦房,地板是夯实了的土,凹凸不平,下大雨瓦顶还漏雨。整个社中只有一块灯光篮球场铺了水泥,其他都是石渣和黄泥混合夯实的路。隆中就不同了,教室统一在一栋很长的两个楼梯间的四层楼房,每层四个教室那么长,比我们公社唯一一栋三层楼的百货大楼还大得多。虽然很多路面也和社中一样,但铺水泥的球场连成一片,还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让我们感觉自己真的来到城里了。

    来到隆中,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终于看到了自来水了。不过,名称是自来水,却没几个水龙头,水龙头还用一种特种锁锁着的,一样还要拿桶去排队挑。要打水了,下午拿钱去买那种特制的硬币,一桶一枚,投币才能出水。自来水这第一印象,对我们这些在社中在家乡的泉水渠水里泡大的人,给的简直就是个失望。幸好每次县体校的游泳队换完游泳池里的水,我们晚上也能下去扑腾洗澡。

    隆中还有一个大大的礼堂,因为我们这一届共招了四个复习班,学生的宿舍根本不够,就把几乎全校的男同学都安排在大礼堂里,应届历届都在一起,乌压压一大片。双层木床一个挨着一个,一排靠着一排,拥挤不堪。后来有同学反映找不见自己的东西,怀疑被其他同学偷去了,学校就规定,上课时间谁也不能在这个超大宿舍里呆,统一把前后左右中间六个门都锁了,还安排老师看守,上午下午放学时间才能打开。所以,白天宿舍区几乎没有人,晚饭后为了躲避嘈杂,我们干脆跑到学校后面的田边看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正好当时刚刚流行王洁实、谢丽斯的歌声,每次我们走出学校的后门,背后学校的高音喇叭里就响起了这首略带忧伤却感觉无比温馨的歌。

    上课的老师却不面生,好多位都是往届或本届从社中一起上来的,英语老师、数学老师、物理老师、历史老师、政治老师,一下子和我们这一届就一起上来了五位。这些老师几乎都是外地人,都是正规大学或师范学院毕业的,学识渊博,教学经验丰富。唯一一位本地人的历史老师还有传奇故事。他虽不是外地人,但竟然是解放前夕考上的复旦大学历史系的,解放后他家被划为地主,被管制了,没人接济他读书,当时又没什么勤工俭学,他曾经一段时间没饭吃,只能等同学们吃完了洗碗走开后,从洗碗水里过滤饭粒下来煮吃,后来被学校发现了才逐步解决他的生活问题,毕业后直接分配回我们公社当老师。

    来隆中之前就听说,隆中的陈校长是BJ大学毕业来的,数理化的课都能上,而且还上得比别的老师好。比如在黑板上画圆,都不用圆规,直接伸手在黑板上一圈,一个很圆的圆就出来了。同学们都崇拜他,议论他,迷倒在他的教鞭下的女同学一片又一片。只可惜,我是文科,没福气上他的课。

    没想到,被择优到隆中复习一年,也发生了一个也可以刻骨铭心的插曲。

    隆中复习本来很平静,一天,老师通知我们班八个同学,第二天到县农业银行去一趟,说有个招考机会让我们参加。这八位同学中,我和其他两位是农业户口,其他五位是非农业户口。因为农业银行当时要增加网点,上级要求高中毕业生学历即可,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各占一定的比例,考试后择优录取。

    刚到隆中我和小伙伴们就明显地看到,复习班里有好多比我们高大,看起来也比我们成熟的城里人,肤色比我们白嫩得多,穿着也比我们好很多,全身都是“的确凉”,颜色鲜艳,比棉布衣服贵好多,有款有型,很少皱纹,特别是裤子,平滑笔挺,而我们乡下孩子,只有灰蓝色棉布衣服,虽然学着鲁迅说的,晚上把裤子叠平压到枕头底下去了,但第二天起来穿还是皱巴巴的。他们是外膳的,上课就来,下课就走,不在学校走动,不跟我们搭话。其他和我们搭话的外膳的,和他们的区别也很明显。我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这白嫩又不喜欢和我们搭话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高干子弟了吧?不过,课堂上观察发现,他们这些人学习成绩并不怎么样。

    这回参加农行招干考试,那几位也很白。考完后过几天,我们去问成绩,找我们去考试的那位领导明显地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怎样问都不肯说我们的考试成绩。后来,那五位和我们一起参加考试的非农户口的都不来上课了,我们又去找,还是不给结果。一天,我们三位中的一位农同学告诉我,根据他在县里的亲戚打听到的消息,这回考试,我们三个考的都不错,他还考了第一,他要继续去找,问我去不去?我一下子茫然了,他还有亲戚在县里,我有什么?看来找也没用,离考试的时间又不是很多,还是专心复习,争取自己考上大学吧。

    我知道那可是一个当干部的机会,考大学也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机会。不过,童年的经历,干部身份的高高在上,城乡区别的自卑,都让我觉得,这样的好事,不太可能就这么轻易地降临到我身上。再说,这回人家也提前说,招干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是按上面给的比例招收的,虽然明显我们不可能比他们六位都考得差,但上级领导这样定,我们能怎样?当天晚上,我实在无法集中精力看书,就跑到教师宿舍大院去看电视。

    当时的电视是很金贵的,隆中是唯一一个倍受县领导器重的重点中学,所以分得一部18吋的黑白电视。每天晚上,天不下雨就搬出大院中间来,男女老少围着看。当时最好看的节目,除了新闻联播,就是歌唱家的演唱。那天晚上,刚好是李谷一出来,穿着一件很新颖的裙子,让我们看到了有生以来都没见过的女性妙曼的动态曲线,主要是X部,彻底颠覆了我和小伙伴们小时候的观感,不仅美丽,还让人血脉喷张。难怪这段时间,晚上一大帮应届学弟跑来这里看电视。

    当时,学校作息时间管理很严格,晚上10点半就要熄灯睡觉,值日老师及时巡查学校各个角落,赶学生回来睡觉。那天晚上,值日的老师听说以前是军队里的军官,平时呵斥我们很吓人,但当时电视节目真的太吸引我们了,结果,我和几个应届生被两个老师连推带拉赶到值日老师面前,听那位老师严厉的批评。这时我才看见,在这几个被训话的人里面,竟然也有我的亲表弟,突然觉得很好笑,我们村十里八乡的唯一一位国民党参议员的孙子和外孙今晚都被抓了。

    有趣的插曲让我的心境很快平复,不再纠结招干的事,更加认真学习,逐步得到老师的夸奖。语文老师林涛,几次在班里念我的作文给大家听,数学老师曾福全老师,几次在班上说,如果数学你们考得50分以上还考不到学校,你们来找我要,而我,数学平时考试还经常在80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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