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冯秀珍这老两口,您说一下分开了那么久,在家几天本应该亲密无间才对。谁知过年期间,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拌上两句嘴,然后两个人就互不理睬,还得孩子们在中间调停才行。
不管怎么说,年总算过完了,王永才跟着孩子们一起返回来了北京,继续自己在北京已经熟悉的生活。虽然中间有和老伴儿的种种不快,但他跟任何离家的人一样,即使有万般不舍,该走还是要走。他们临走时,村里人还跟冯秀珍开玩笑,“你怎么不去北京跟儿子一起享福啊”?她笑呵呵的回应,“我享不了这个福,就让那个死老头子自己享吧”。
回到北京后没待几天,王永才又有点儿想老伴儿,怕自己没在家,她一个人吃饭瞎凑合,身体受不了。又担心她自打年轻时就要强,有活儿不好意思找人帮忙,怕她累着。拌嘴归拌嘴,王永才对冯秀珍的挂念却是真实的,还是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她吧。本来老两口之间也没啥原则性的问题,他一主动打电话,冯秀珍自然也就顺坡下驴,和他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
王睿奇从他们身上一下明白了那句老话儿,“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说的就是人年纪大了,性情上反而和小孩子更接近。他爹他娘之间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儿这个意思,“分开了想,聚一起打”。
忽然有一天邱飞宇找到王睿奇,告诉他自己要离开晨光了,要进一家外企工作。王睿奇听到后,即为自己的好朋友有了更好的职业发展而高兴,同时又为自己和老父亲的前途而担忧。邱看出了他的心事,忙跟他说他们工作的事儿请放心,自己走之前一定会跟继任者交代清楚。有了他这句话,王睿奇心里踏实了不少。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隐隐觉得,他家的好日子也许要到头了。
没过多久,邱飞宇就办完了所有的离职手续,到新公司开始上班了。他的继任者是一个女的,看起来很干练的样子。她新官上任三把火,令人没想到的是,她却把第一把火烧到了王永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身上。她到维修中心一个多月后,经过一番调查,有一天特意找到王永才,说做为一个晚上值班的,他的工资太高了,需要适当降低一下,就降五百块钱吧。王永才一听就不高兴了,我干的好好的,凭什么给我降工资啊,并且还一下降这么多?他心里有气也说不出来,晚上就给王睿奇打了个电话。王睿奇一听忙安慰他爹,“降就降吧,总比在家种地强不是”。这样总算暂时把他爹说服了,可王永才总觉着这么干下去没意思。其实王睿奇也不知这种不幸的事情何时会落到自己头上,现在也只能得过且过吧。
大约到了九十月份,有一天王睿奇忽然接到弟弟王睿刚的电话,说他娘最近身体不舒服,动不动就觉着心慌。他一听这是大事儿,得赶紧先去医院看看啊。于是趁着周末,王永才回到家,一家人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王永才说,自从这个女人上任以来,感觉处处针对他,自己也不想干了,这不正好你娘病了,我就回家照顾她吧。其实王睿奇自己也知道,老父亲最近这段时间干的不开心,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现在娘也需要有人照顾。
当王永才打电话回家, 告诉老伴儿他的决定时,冯秀珍还一个劲儿的劝他,能干就在北京干吧,总比回农村强。王永才这时考虑的倒不是钱多钱少、活儿累不累这个问题,而是觉着没有得到别人的尊重,这是他最受不了的。当时儿子劝自己留下,他怕撂挑子就走儿子心里会不舒服。现在既然有老伴儿生病这个事儿,趁机走正好。
说心里话,他在北京虽说比老家轻松,但每天从家到维修中心,来来回回跑,时间长了及其无聊。另外最重要的是,虽然看起来他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儿,但他内心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真正融进去。尤其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孤单的感觉怎么也驱不散。这时他就会怀念村里自己的那些老伙计,干完活儿了聚在地头上抽上两袋烟,再天南海北的胡侃一通。甚至和老伴儿拌嘴的场景,在他看来都是生活的小乐趣。
闺女、儿子对自己照顾的那是没话说,但总觉着这样的生活不属于自己。回去也只是早晚的事儿,毕竟自己不属于这座城市,只有在鲁西南那个小村庄,自己才有真实、简单的快乐,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时刻会来的这么早而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