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政府不标榜自己是为民的。
即便在帝王专制时代,“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也被官员称道、民众认可。
但是不是真心为民,那不是靠空口白牙自说自话的,要看政府的权力来源,要看政府有没有动力为民,要看如果不为民能不能受到惩罚。
比如在原始社会,一个部落为了生存,就会进行分工合作。而分工合作,就必须有一个主事儿的人。这个主事儿的人,往往是部落里最有威望,让大家信服的。这个人领着大家干活,处理利益分配和个人纠纷,大家都信得过。
这个部落首领,行使的就是政府的职能。
试想,如果这个部落头领私心过重、处事不公,那很容易被大家轰下台,再换另一个大家信得过的人。
这个时候的“政府”必然是为民的,它的权力是“全民”授权,同时也时刻面临被“全民”罢免的可能。
传说中的尧舜禹时代,就是这样一种朴素而全面的民主制度。
随着社会结构的复杂化,政府仅仅由一个首领组成已经无法满足管理的需要,于是组成管理团队,进而发展出武装力量。
这就为部落首领利用人情、利益和武力来把持权力提供了外部条件。一旦外部条件成熟,道德就会退居第二位,于是大禹直接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儿子。
世袭制时代,来临了。
政府必定是为授权者负责并为授权者谋利益的,这一点不必有任何的疑问。
比如大家说狗是忠诚的,但并非所有狗都对你忠诚。只有你家养的狗,一定是听你的,并维护你家的利益,对你忠诚。
世袭制的政府,已经不再是全民授权或全民代表授权。其权力来源,主要是既得利益集团的拥护。古代的君王,以及君王的家族,其实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世袭制的政府,必定先满足拥护他的人的利益,然后再考虑其余。如果政府集团的利益与民众利益发生冲突,他们毫不犹豫会倾向于前者。
后世的朝代更迭,莫不如此。谁打下江山,谁就坐江山,通过武力获得权力并用武力保障权力。大家跟着你一起打江山,目的就是要一起分一杯羹的。
因此古代帝王掌权后首先要分封,这叫利益和权力的再分配,首先满足拥护我的那一批人的利益。就如同你想当村主任,招呼几个人支持你,一旦你如愿当选,你要廉政为民,不谋私利,你问那帮支持你的人会干吗?
帝王们也会把为民挂在嘴边,但他们的为民不过是手段,是满足统治集团利益的手段。
如同养猪,你不会把猪饿瘦饿死吧?猪生了病,你比谁都着急,请医拿药也很积极。但,你不是为了猪。
如果民众贫困,政府的财政来源就会枯竭,直接影响统治集团的收益。他们的为民,本质是为己。
把为民作为手段而不是目的,这样的为民就是有限的。
除非你不想利用民众获利,你才会横征暴敛,甚至屠城扼杀。比如成吉思汗侵占欧洲,并没打算实质统治那里,所以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金银财宝统统拉回大本营,才不会照顾当地人的死活。
成吉思汗把就近的中国领土当成自己的领土,建立了政府来管理。我们知道,元代的汉民是低等民族,汉民的劳动创造,都是用来供养蒙元贵族生活的。汉民,就是蒙古族养的猪,你想让蒙元政府为民,那不是妄想么?
日本当年侵占东三省,也是怀着长期统治的野心的,因而会做一些为民的举措。东北人实在不必因此对日本人表示感谢,因为他们在养猪而已。
一旦政府有私利,并且有除了全民以外的授权者,政府为民,就只是空话和幌子。
当年几批人陆续来到美洲大陆,群体之间自然会发生利益冲突。他们的解决办法是,既然大家都是外来户,那不妨我们组成一个政府来调解、平衡各自的利益。
这样的政府,必定是各个群体推选并公认的。而这样的政府,必定是为推举它的群体服务并谋利的。那些土著人为什么不被重视?因为土著人没有向政府授权的权力。
经过多次磨合甚至战争,这种制度发展成为全民授权,一人一票选举政府。
如果选举出来的政府,有损害人民利益的举动,人民有权再次通过选举将其拉下马。
政府的权力来源自人民,就必然为民负责,就必然为民谋利。
中国人在帝王专制体制下生活时间太久,认为以皇帝为代表的政府就是天生的统治者,根本没有需要民众授权的意识。
这一点,孙中山先生应该最有感触。他要还权于民,而民不知自己应当有权。
中国人当猪当惯了,皇帝轮流换,与自己无关,无非就是换一个饲养者罢了。智者遇见愚昧,大概是孙中山当时遇见的最大难题。
时代毕竟不同了,人们已经认识到自身天赋的权力。
就如同你居住的生活小区,选聘哪个物业公司来服务,是每个业主的权力。业主推选业主委员会,代行这项权力。业主委员会代表业主们监督、督促物业公司的工作。
还是有人要冲物业公司经理喊爷爷、喊爹爹、喊麻麻,但更多人会看到这是多么的荒唐。
物业公司是要盈利的,以满足公司员工提高生活水平的正当需求。
如果有个物业公司参加竞标的时候说:“我们公司是没有私利的。”你敢用吗?
我见过很多算命看风水的大师,口口声声说“不靠这个挣钱”,而这批人才是真正坑你钱财最多的人。
同样,为公司负责的必然是投资人。如果一批空降兵来到公司,组成管理团队,而没有一分钱投资在里面,并且还号称不靠管理赚钱。作为这家公司的实际拥有者,你一定是怕了吧?
还是孙传芳来得实在。孙传芳看到报上说南方革命者要做“人民公仆”捧腹大笑,说那些争当人民公仆的都是骗子。仆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拐骗主人的孩子就是偷主人的东西,而天下的父母没有一个不爱自己孩子的。所以他要做父母官。
韩复榘曾问某学生:“你是国家的主人,那我是什么?”学生说:“你是人民公仆。”韩复榘甩手就是两耳光:“我这个仆人就打你这个主人了,你怎么样吧!”不过,后来韩复榘反过味儿来,向学生道歉,说不该仆人打主人。
如果仆人不是主人自由聘任的,主人没有更换仆人的权力,大概只能靠仆人的良心发现,然后感谢仆人的不杀之恩了。
补记:
当政府成为一个庞大的机构,问题会变得复杂。更多时候统治者内部的权力争斗,使他们无暇顾及考虑是否为民。历史上,我们看到的很多现象都是表象,背后是热闹的神仙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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