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三篇

作者: 欢言2019 | 来源:发表于2017-08-16 13:07 被阅读0次
木木三篇

    拙荆与良人的情人节

        在一大堆夫妻称谓里,妻给夫选了“良人”。“厌厌良人,秩秩德音。”,良人很安静,工作安静,心态安静,习惯安静地待在家里。

  同样在一大堆夫妻称谓里,妻给自己选的是“拙荆”。本来这称呼是良人谦称妻子的,只因“荆枝作钗,粗布为裙”的形象很贴切,就顾不得了,自己也谦虚点吧。

  恍惚一梦,良人与拙荆已不言不语,安之若素,共同生活了二十年。

  今夕何夕?拙荆知道,良人不知道。

  拙荆白天在单位忙了一整天,傍晚近六点下班回家。良人在养病,靠在沙发上,脚跷得高高的,这是医生的嘱咐。脚趾头莫名其妙地肿起来了,医生怀疑是痛风。这不,跷了一星期了。

  拙荆开始做饭,儿子的玩伴已经在楼下催了。

  半个小时,一大盘青椒炒肉丝、一小盘泡菜、三个馒头、三碗稀饭摆上来,红、黄、蓝三色的餐桌灯亮起来,三张高背椅在等着它的主人了。拙荆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轻轻叹了一口气。

  饭后洗碗、洗衣服、拖地等等一切家务做完,拙荆倒在床上,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良人听到了,过来问:“累了吗?”

  “不是,是想要新衣服,想要那个叫云裳旧梦的名品店里的那套五彩的裙子。”拙荆做梦似的说,眼睛看着开着半扇门的衣橱,里面没有一点儿鲜亮的颜色。

  良人迎合着说:“去买吧。”

  拙荆又变了:“裙子不要也行,想要玫瑰花儿,要九百九十九朵;还想要巧克力,要如丝般柔滑的那种。”

  “再来杯葡萄酒,用波尔多杯来装;钻戒也买一只,鸽子蛋那么大滴。”良人极力配合。

  拙荆终于笑了:“把家掀了卖掉吧。”

  “好呀,好呀。”良人这一天一反常态样样事都华丽地配合着。

  好?怎么能好呢。拙荆知道,这新装的房子,花掉了他们几乎所有的积蓄。

  “行了,行了,去看你的电视吧。”拙荆装作不耐烦,仍旧眯了眼睛假装睡觉,但是,轻微的呼吸声已经明显透露出抑制不住的甜蜜与满足。

  美好的情人节,拙荆也有微愿望,尽管微小到只不过是——我说说你听听。

木木三篇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夫妻执手,同入围城,算起来近二十年了。生活平淡,就像深山里平静如镜的水潭。

      吵架当然是常有的事。妻子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总想惹点事出来,三天两头随手捡了小石块抛向水面。但是,很遗憾,从来都没有击起过可圈可点的精彩浪花儿。石块“咚”的一声沉入潭底,迎接它的永远是沉默。没办法,他大约是世界上最寡言的人了。

        一吵架就溜,倒也不至于如此恶劣。丈夫总是守在妻子跟前,不离不弃。却也不出声响,不反驳,也不道歉。

      有时候,他擦皮鞋。把家里所有的鞋都拿出来擦,门边放着的,柜子里收着的,甚至经年隔月不穿了的。摆了一地,一双接一双地,一遍又一遍地,擦呀擦。直擦到妻子终于忍不住喊:“好了,好了,够干净的了。”

      有时候,他修自行车,妻子在哪儿生气,他就搬到哪儿修。而且,是一种完全彻底的修。先拆散,散到每一颗轴承滚珠都拿出来。然后,湿布抹了干布擦。最后,再一点一点组装起来。直到让她觉得自行车放在卧室里都是很正常的事——那是闪闪发光的工艺品呀!妻子的眼睛也被点亮了,禁不住“啊”一声忘情赞叹。

        最严重的一次,他可能觉得要泄掉妻子一肚子的气两三个小时恐怕是不行了。他把一个人搬起来着实有些费力的全自动洗衣机挪到屋子中间,摩拳擦掌准备大修几天几夜。妻子被震撼了,马上就跳起来说话:“说明书上写着呢,有危险,不能随便拆。”

        丈夫大学里学的是机械,但命运安排,在机关单位做管理工作。他常说:“机器好伺候,你尽心尽力对它,它自然会尽心尽力对你。人哪,可就麻烦多了。”妻子一直很烦那句话:“哼!难道想让我做个机器吗?”

      每次,有人先说话了,这场战争就算过去了。没有什么原则问题,妻子念着丈夫的确是个好人,不会坚持计较,日子自然会往下过。

      但是呢,妻子这心里是不太痛快的,她总想告诉丈夫一个比沉默更好的办法。

      首先,你得配合着吵,一定要让沉闷的深潭涌现些许小浪花儿。然后,参照网上流行的《吵架公约》第三条之补充条款:男方深情拥抱女方,再细细轻轻诉说对不起……

      可惜,妻子都三字头完了开始数四字头的年纪了,儿子都快娶媳妇了,这甜腻腻的话,尤其后半部分的小浪漫,哪里还能说得出来?也罢,等人到八旬返老还童时,再告诉他吧。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如此场景, 想一想都足以安慰平生之怨了。

木木三篇

        恁是无情也动人

        年过完了之后,收到了一张迟到的贺卡。上面画着几枝迎风的翠竹,两尾嬉戏的锦鲤。当然还有字,清秀中略有些拘谨的字。

        我把它放在两个蓝色文件夹中间,只露出一点点红色的边儿。不能大模大样地摆在桌面上,因为它不太适合办公室的氛围。也不能完全藏起来,因为想看见。

        工作间隙,时不时地望一眼那个红边儿,同时在心里微微地笑。基本上猜得出,多少年没有给我写过一张字条的木木,突然给张贺卡,应该是年前公司剩下的应酬卡实在舍不得扔进拉圾筒。

        不幸被证实之后,仍然很兴奋。因为,等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就算只是一个形式吧,我确定我也要。

        和木木相识到结婚的那几年,天各一方的岁月里,特殊的工地上,就像有首著名的歌里唱的一样:“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木木总是似歉然又似狡黠地笑着说:“你可以去喊电台!”

        那会儿手机还没有普及,我们住的矿区的西南角有一部电台。曾经装作不经意路过斜眼看过好几次。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像自己可以喊出来:“地瓜、地瓜,土豆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儿子生下来之后,我专断而又决绝地为他取名“云翰”。亲戚朋友也都附和着说:“好呀,不错,有学问的意思吧。”

        谁也不会追查“翰”字原本的意义:“羽毛,后引伸为用羽毛做的笔,再后引伸为书信。”我盼望的是“云中谁寄锦书来。”

      手机普及之后,和一众好友热热络络地联系着。手指一动便可以传送心意,短信传来时屏上一张粉红色信封缓缓开启的画面真让人喜欢。可木木又有理由了:“老夫老妻,心意自知!”

        前几天看某好友的微博,她说:“终于明白,表白不重要,爱是实际行动。”

      我几乎不过脑子就敲了回复:“‘实际行动’早已经得到,不过某家就是还想要‘表白’。”

        好友回了一句方言:“烧包儿。”她的意思是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对。比如李清照吟诵“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是千古美文。到了平凡如我辈,就只配用那句方言来形容了。

      话说我这次“烧包儿”烧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那个有竹有鱼的贺卡上写着的是:“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而且,又一次不幸被证实,木木当时没有任何感情想要表达,是随手抄录了办公桌新台历封面上的二十四节气歌。可是,收到贺卡的我,天晓得是怎样无限深情地盯着那几行字,随着一个又一个时令交替,荡气回肠地重温了我们共同度过的二十个春夏秋冬。

        重温着,重温着,窗外屋檐上的冰柱,以及路边悬铃木枝叶间的积雪,开始滴答、滴答地融化了……原谅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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