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文（一）

重读鲁迅先生《故事新编》有感，遂记。

一、《补天》

女娲在“无聊”中造了人，又在“无聊”中补了天。

话说人这种动物，造出来的时候粉嫩可爱，过了几十年，怎么就变得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了呢？

女娲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虽然如此，她还是为这世界尽了自己的力，直到最后一刻。

那么人类的罪孽，也就洗去了大半。

只要不要自欺欺人地以为，我们真的是什么“女娲氏之肠”的嫡派。

（太阳。）

二、《铸剑》

那把青剑，不是剑。

眉间尺自己，才是剑。

他的头颅，就是最锋锐的剑尖。

黑衣人，是从古到今，流传在市井中的一股慷慨之气。

有恩必报，有仇必复。

（少阴，少阳。）

三、《出关》

孔子和老子的道路是不同的。但是谁对谁错，实在是没有的。

或者说，道本是一条，但因为走在上面的鞋子不同，道也就不同了。这实在是可悲的事。

尹喜也是道家的大人物，但在老子出关的时候，想来他还只是个守关的公务员。

--却将《道德》五千字，换了饽饽迤逦行。

（太阴，少阴。）

四、《奔月》

羿把箭指向月亮的时候，

众人仿佛看见了他当年射日的英姿。

然而......然而月亮不理他。

那么，究竟是他的手老了，还是心老了呢？

也许都老了吧！毕竟他的箭只能抵得上一只母鸡。

但人总要吃饭，要吃好东西的。

炸酱面不能算是差东西，但是每天吃就很难说了。

但是，嫦娥奔向月亮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呢？

（少阳，少阴。）

五、《理水》

其实治水一道，本是“湮”“导”并行的。

“湮”是堆起堤坝，“导”是就现有河渠引水，两者并无矛盾。

“我走旱路坐车，走水路坐船，走泥路坐橇，走山路坐轿。”其实大禹也明白的。

他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湮”这个方法，而是那些抱残守缺、不知变通，却又窃居高位的人们。

“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东西，不动，不言，不笑，像铁铸的一样。”

中国的历史，世界的历史，正是这些人所创造。

（太阴，太阳。）

六、《采薇》

伯夷和叔齐饿死了。

你们在吃的，难道不是我们圣上的吗？

说这话的人似乎忘了，他们的圣上，前几天还不姓姬。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皇帝总是要有人做的，鹿肉也总是要吃的。

两个老人听到的霹雳，正是从平民百姓心里发出的呐喊。

这一声呐喊，在三千年之后，将化作洪流汪洋，涤荡那个人吃人的世界。

（少阴，少阳，太阳。）

七、《非攻》

公输般是技术流，墨子也是技术流。

但公输般并不是输给了技术，而是输给了人心。

人心也即天下大势。

墨子用草鞋和车轮，与大人们拿着的锋利的钩和拒，不停地辩论。

几千年了。

他失败了，但最终还是胜利了。

（少阳，少阴。）

八、《起死》

死亡的指向，是永远平静的归宿，还是阴森恐怖的地狱？

即使是司命大天尊，也只能复活那个汉子。

但是他真的复活了吗？

他的记忆，他的亲友，甚至他的衣服，都已不复存在。

那么复活的，又是什么呢？

（太阳，太阴）

（春风于西历2020-2-15作于竹风斋。正文106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