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怆——第一乐章(1)——

曹右依然走在这条街上。

他是个瘦高的男人。就他的裸高来说本来他不算高挑，但是竹竿样的身材更把他的身高拔高了几分。

这条街他走了八年，连街边哪家店开了多久，哪幢楼经常出没哪几只狗，晚上什么时候绝味鸭脖关门他都摸的一清二楚。这些技能对于这么多年上晚班的人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了吧？

他走得不紧不慢，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迟到的。现在才十一点四十五，他大概会在十三分钟左右走进办公室，打卡开机签到——他甚至还有七分钟刷刷朋友圈。

走进电梯，曹右喝光了手里的豆浆，一口吞下了最后的那个煎包。

到了八层，曹右不仅嘴里大嚼特嚼，手上也忙着整理头发、摆正领带，拾掇西装。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门，门里走出了一个西装革履，微笑着的年轻人。

在前台打完卡，跟附近办公室的女神打完招呼，曹右蹲进了自己的办公桌开了电脑。

开机还是卡得不行，公司里什么时候敢大方一下提高一下办公配置？曹右不满地低估着。

刚连上宽带，打开办公端软件，还没点下登陆，曹右突然就滞住了。

与其说是曹右滞住了，还不如说是世界滞住了——曹右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同时身处许多地方。

这种感觉似乎只发生在一瞬间，因为曹右发现自己已经定格在了一张木凳子上。

奇怪——不在办公室？曹右的脑子有一瞬间不太清醒。

但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何处了。

曹右，坐在十年前父母的出租房里，面前摞着一大堆初三的数学推本。

面前的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曹右站在镜子前，满脸疑惑。

嘴边的胡子还刚刚才冒出脸庞，额头上居然还马马虎虎地贴着几粒青春痘，突显着一种生涩的年轻。不禁是人的模样，曹右的腕上带着的手表也是他十五岁时的那块，清晰地写着6月2日。虽然曹右不太相信，但是眼前的一切都在向他传达一个同样的信息——

曹右他，穿越、变回、跃迁……反正以一种形式，回到了十五岁。

真奇怪，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曹右对着眼前的五三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上手写起来条理依旧清晰。

虽然曹右以前——或者说是未来——也是考得上重点高中的人，但是他现在感觉起来，这些东西似乎不像来自记忆深处，而像是一直如初。

曹右顺畅地刷着面前的题，心里的疑惑又深了一层。已经十二点半了，即便是中考前夕，这么个光景也已经太晚了。这样想着，曹右麻溜地脱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刚才刷五三的时间估计也有二十多分钟了。加上刚“穿越”（？）——管他叫什么——的时候的那段讶异的时期，也差不多要半个小时了。

看来自己就是十二点整来到这里的。之前的“大人世界线”里的时间是6月1号。曹右又掰着指头一算，发现——如果按年份日期算的话，他刚好回到了十五年前。

睡吧，睡吧，什么事情都要睡醒了再说。曹右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十几天很快就过去了，曹右迈着大步，自信地迈进了中考考场。正如曹右能记得以前的知识结构一样，他甚至还记得上次中考的考题。像他预料的那样，考题果然一模一样。

但有意思的是，虽然考卷一样，曹右依然发现社会考试和英语考试的监考老师和印象里并不一样。量子力学里的微观无序性和宏观蝴蝶效应？曹右暗暗下了定论，果然量子理论不只是理论啊。

每张卷子，曹右都只用一个小时都完成了，甚至还故意空了几道题。而即使这样，曹右也确信，自己绝对能上一中了——那所市里最好的重高。说不定还是带着段一的头衔呢！曹右还这样想着。

两个多月后，曹右拖着行李箱，以段三的身份，快步迈进了一中的校门。

经历了他人眼中痛苦但在自己看来按部就班的三年，曹右又坐在了高考的考场里。

学考和选考都早已顺利地，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地拿到了足够优异的成绩，英语也称心如意地拿到了高分，曹右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的两门必考。

高考的试卷基本上面目全非，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估计连出卷老师都跟过去不一样了，但毕竟他读了两遍高中，所以曹右对于这次考试的感觉还是很不错。

曹右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他好像朦朦胧胧地抓住了什么思绪。等他考完两门，走出考场的时候，他方才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他的人生从此被改变了。

曹右流着眼泪，傻笑着瘫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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