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文 |《雪漠诗说老子》
作者：雪漠
半空中的笑
［原文］：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意译］：
不崇尚能人，百姓就不会攀比；不推崇珍宝，百姓就不会盗窃；不提倡欲望，民心就不会迷乱。所以圣人治国提倡虚心待人、强身健体，同时保证百姓的温饱，让百姓不去胡思乱想，减少贪执。只要民风淳朴知足，贪婪算计的人就会有所收敛。所以，无为而治，就什么问题都会消失。
［导读］：
看啊，欲望的洪流正滚滚而来，那里有美名，有奇珍，有各种美好之物。心在骚动，六根被吸引，本初的纯真被污染，天性的良善被遗忘，灿烂的笑容如阴天里的太阳，被贪执的乌云掩盖。
大道母亲的呼唤，已远在天边。
我们是怎么渐渐远离了大道母亲的呢？
我知道，那是一股几乎难以抗拒的力量，它来自我们自己。那力量拖曳着我们，奔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美名，那里有奇珍，那里有各种各样我们想要拥有的东西——唯独没有大道母亲。
我们的心、我们的记忆，离开得太久了。我们忘记了那本初的纯真，忘记了天性中的和平良善，忘记了无须任何理由的快乐，忘记了一无所有却无所不有的满足……
忽然，智者的声音传来：向心内凡夫的欲望宣战吧！
不要去争着做什么世间的圣贤，那只不过是斗牛士手中的小红旗；不要贪恋什么难得的宝物，那是悬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内心的宁静才是最珍贵的珍宝啊！
回归的路上，母亲的笑脸在空中依稀可见，那不变的笑中，是满满的期待：孩子，回来吧，回到天真无邪的你，回到快乐无忧的你，回到无争无欲的你……
于是，一个声音横空响起，它苍老、平静，却蕴藏着无穷大力……
［诗说］ ：
那女子总是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该称她为母亲？
我看不出她夸奖谁，
她并不偏爱哪一个。
她只是用那双善睐的美目，
静静地望着她的孩子。
她的眼眸中透出喜悦，
一切纷争在静默中融化。
融化后的世界一片祥和，
那是一种镜子样的海面，
没有波浪的时候，
便能照见清澈的天空。
瞧呀， 在那片天空中，
有空旷的清明，
有丰美的食物，
有坚实的构架，
无坚硬的偏见……
那真是一种大空吗？
真的是无知无欲吗？
我不想问，我也没有言语。
我只望着那无尽的虚空，
望着那自然的生发和凋零。
当万物皆俯仰自得时，
我眼中的一切，
都融入母亲的笑里。
母亲的笑好生感人，
像深秋里吹来暖暖的熏风。
母亲的爱好生包容，
像头顶那无垠的宇宙和时空。
她生育万物而不占有，
她化成万物而不主宰，
万物依道而生而不知其德，
万物顺道而亡而不生怨恨。
她看似无为却能成就功业，
她难以窥测其真却不失其信。
亲近她可以内修成德，
亲近她可以外达治人。
那女子发出了清亮的声音，
好似山谷中百灵在啾鸣——
当君王以道治国的时候，
百姓就会自然归附，
社稷就会自然安宁；
当君王以德养民的时候，
百姓就会自然服从，
民心就会自然凝聚；
当君王善于处下不炫耀贤能的时候，
百姓就会息灭欲望，
民风就会自然质朴；
当君王不崇尚暴力的时候，
百姓就会自然柔顺；
天下就会自然和谐。
当诸侯有道时，
则社会和谐国泰民安；
当士庶有道时，
则能保全性命于乱世；
当强大者有道时，
则能所向披靡不攻而克；
当弱小者有道时，
则能处世和顺不争而得；
当做事者有道时，
则能功成得福心想事成。
简言之，
国家有道则风调雨顺，
君臣有道则贤惠忠良，
家庭有道则父慈子孝，
百姓有道则互爱互敬。
有道者如和风细雨，
无道者如三九寒风。
行小道能得小惠，
得大道可王天下。
有道明君治世的时候，
君能安其道，
臣能安其节，
农民安其耕，
士能安其职，
百姓乐其业，
草木安其茂，
风雨安其时，
万物皆俯仰自得，
自然而然中安享天命。
却常常有一些失道者，
横征暴敛与民争利，
毫无仁心杀戮无度。
谏士受刑贤人被杀，
奢侈无度骄慢无礼，
自作聪明刚愎自用，
到处作难结怨祸乱天下，
致使身受灾殃国家灭亡。
所以无道是最大的罪，
无德是最大的怨。
要是世界和平海晏河清，
愚人也明白一人难以作乱；
要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君子也明白一人难以治理。
许多事情决定于时势，
时势能造英雄，
英雄随顺时势，
人很难超越时代，
只有在世界需要圣人时，
圣人才会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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