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文 |《雪漠诗说老子》
作者:雪漠
人民文学出版社
BOOK
轻与重的缘分
[原文]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本,躁则失君。
[意译]
重是轻的根本,静是躁的主宰。因此君子不管到哪里去,都会带上他的粮草,不管做什么,都会事先做好准备。虽然足够的辎重让君子看起来非常庄严,也让君子得到了人们的尊重,但他只是淡然处之。为什么大国的君主却因为自家的国力强盛,就轻慢地对待天下人呢?所以,轻浮,不慎重,或是过于不在乎,就会损伤根本;过于在乎,躁动不安,就会失去心的主体性。
[导读]
我躺在一棵茂盛的无忧树下,闭目凝神。忽然,一片轻吻落在了我的眼上,是一朵无忧花的花瓣。我看向树顶,不时地就会有几个花瓣伞兵,飘飘摇摇地落下。
它们是轻盈的。它们是无忧的。它们知道,有厚重的树根,支撑着它们的轻盈和快乐;那静立的树干,造就了它们的自由舞动。它们的岁月静好,已有了厚重的根基。
追求岁月静好的人们呀,你们是否也有同样厚重的根基?
你们行走在世间,以什么作为你们的辎重呢?
你们的轻盈快乐,你们的自由舞动,可有静定的承托?
每一个举重若轻的背后,都有一份厚重静定的承担。
我问你知不知道无忧树,你说当然知道,两千多年前,摩耶夫人在无忧树下生出了佛陀,这个世界从此多了一盏明灯,无数人因此脱离了痛苦,快乐无忧地活着。
我说,那你知不知道它又叫火焰树?你摇了摇头。我又说,它之所以叫火焰树,是因为它的花朵很像火焰。大风吹来时,因为根系深深地扎在泥土里,高大健壮的树身就不会被摇动,但那一朵朵的小火焰却会御风飞翔,完成另一种旅行。花朵的飞翔之所以潇洒美丽,是因为大树没有被撼动,根系还深深地扎在泥土里。灵魂也是这样,灵魂的潇洒,需要以不动的主体性为根基。如果缺少了这个根基,灵魂的飞翔,就成了无奈的流浪。
你说,这是不是“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呢?我笑了。你又说,“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是否也是这个原因?这次,时光背后的老人笑了。他的笑声不大,若有若无,若存若亡,但穿透力极强,一旦跟你建立了灵魂的联系,它便能穿越千年的时空,刹那间抵达你的心里。那么,你何不趁机提出你的问题,听一听这位本尊的回答?
[诗说]
老人用深邃的目光看你,
微笑之中透露着天机。
他说,虽名无为但需要条件——
有为是达成无为的台阶,
无为是有为之后的结果,
人生要有重有轻才有根基。
要明白重是轻的根本,
若没有重的根基,
轻就是无根之木。
所谓的重是分量和厚度,
所谓的轻为高度和超然。
重若是大地轻便是天空,
轻若是支流重便是汪洋。
海纳百川源于重的根基,
重而无忧源于轻的超脱。
大渊深广包容不择细流,
才吸引轻歌曼舞的小溪;
老成持重者有无为之心,
才构成百川入海的盛况。
但若是没有积极的行为,
无为就只是海市蜃楼。
若是积极而不懂自制,
行为就容易失去分寸。
自制的根本乃是虚静,
虚静中才有知止之明。
所以重是轻的根本,
静是动的君主。
宁静淡泊是养生之本,
和悦虚无是守德之法,
外不乱内让性得其位,
静不动和让德生其能。
以养生之德经世致用,
以安享大德终其天年,
血脉无郁滞之气,
五脏无壅堵之瘀,
祸福不能使其堕落,
毁誉不能让其蒙垢。
守静要经得起外界干扰,
能动中不动遇浊而清。
君子轻松行事而不求诸物,
但不乏支持他的生活物资。
眼前虽有无尽的繁华,
君子却仍像安坐于静室。
这便是最为上乘的静功,
能在有为之中不着于行。
你瞧那些远飞的小鸟,
日落后总要回归巢里。
你瞧那些觅食的野兔,
天黑前一定要回到窟中。
寒蝉死时要依附于树干,
狐狸死时要回归于山丘。
它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守住生存之本。
君王的根本便是百姓,
必须把民生放在首位。
我常见那些大国君主,
动不动就会轻率从事,
急躁不安丧失心的主体,
轻率行事则会动摇国本。
因此要先构筑重的基础,
才会有真正的恬淡从容。
体用结合构成轻重之景,
有体也有用方能有大成。
作家雪漠: xuemockh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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