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剧不终
那是一次很平常又很特别的旅行。
特别之处在于它是临时起意的产物,并且被安排在了春节。在别人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我们一家像候鸟一样,从零下十几度的北京南迁到了零上二十八九度的三亚过节。
我们租住在一处临海公寓里的二十八层。房子是两室一厅,客厅与开放式厨房浑然一体。我们采买了一整套做饭家什,计划把这次旅行变为一次居家生活旅行。
两间卧室的一间给了公婆住,另一间20平米左右的大卧室任由我们仨撒欢。卧室和客厅共用一个长约7、8米的狭长阳台。阳台上的一架竹躺椅少有空闲的时候,我们轮流在上面放懒,随时躺上去就可以来上一个十分钟的放空小觉。
从阳台低头看下去,高大的椰子树和低矮的剑兰随处可见。椰子树的枝叶间,隐隐绰绰藏着十来个扎堆热闹的绿色椰果。剑兰根根尖锐直立的叶片中央,卫护着一长串开得正艳的灯笼形状的白色花朵,颇有几分铠甲卫护下的温柔味道。小区的游泳池像一块蓝得正当新鲜的果冻,清澈透底,在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海风里微微颤动,在炽热的阳光下碎裂成千万颗璀璨夺目的钻石。那蓝,像是一块磁力巨大的磁石,吸走人的视线,久久拔不出来。
远眺出去,和公寓一路之隔的,就是大海了。由浅入深的蓝绿色,一径温柔地在天地间铺陈开来,铺满全部的视野,直至天际尽头。单是远远望过去,便觉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大年三十的晚上,生平第一次,我们没有准备摆满一桌的年夜饭,也无需事前开列菜单,更不必在此后的数天里,天天顿顿和剩菜剩饭相对无言。
白日里,我们开车去了附近的海鲜市场,买来最新鲜的扇贝,小小的蒸锅热气腾腾地忙活了五个来回,方才蒸完三十多个扇贝。蒜蓉粉丝扇贝用自家厨艺做来,又是另一番风味,一顿饭的功夫报销了个彻底干净。大块的马鲛鱼用盐码好味,用油煎了,再过一遍糖醋汁,立马变成了餐桌上的惊艳美味、看电视时的休闲小食。北京没有的四角豆,揣摩着做来,倒也是一道爽口小菜。春节前后,海南的青芒正当时,饭后一人捧一个吃来,满口金黄色的汁水,美味又香甜。
南国的每一种风物都让我们对异乡的生活充满新鲜感,这种新鲜感并非来自于一个普通旅人的感受,而隐隐约约更像是准备在一座新城市扎根生活的新城市移民的感受——用全部感官,去触碰这座城市的每个细微角落。
离家几千里,自然也无需走亲访友,更没有人情往来的疲累。白日里,我们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漫游,刻意地避过那些人潮汹涌的热门景区,一路上,随便一处少有人迹的不知名海滩都可能成为我们临时落脚的目的地。
无人踩踏的细细黄沙,温柔起伏的湛蓝海面,静默矗立的巨大礁石、轻轻拍打脚面的暖洋洋的海水……唯有此时,方觉拥有的天高海阔是多大的一种奢侈可贵。
入夜,我们一家三口在公寓对面的海滩漫步。耳机里放送的是喜欢的音乐,走在身边的是我爱的父女二人,不远处的高楼里,有一扇窗户、几盏灯光、两位老人,在耐心地等待我们回“家”。远处,不时蹿上夜空的五彩焰火照亮了夜空,大海在渐渐低伏的涛声里睡意朦胧,头顶上,满天星斗静静地窥视夜行的每一个灵魂……我们仨手牵手安安静静地走着,不自喧哗,也不被打扰。
黎明时分,太阳刚刚苏醒,远处的海平面隐隐透出一丝微光,我们早起去赶海。潮水正在褪去,慷慨地留下一地宝贝。星星点点的人们弯腰捡拾贝壳、牡蛎、螃蟹和长得像象拔蚌的一种不知名的软体物种。
胆大的父女俩追逐着潮水褪去的方向跑去,竟然意外收获了一条重约两斤、身材扁扁的多宝鱼,这当是那天早上,这片海滩里,人们收获到的大海给予的最丰厚馈赠了。女儿和她爹快乐得难以自己……于是,我们又有了一顿特别的早餐——清蒸多宝鱼。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和一份意外的幸运,让全家人都着实欢喜了好几天。
尽管,这次旅行未经策划,所有行程安排也自由随性,更有悖于春节归家团聚的传统习俗,然而,正是这样一次旅行,让我品味到多年来每逢春节就求而不得的安静快乐。
这以后,每逢长假,每当穿行在车流和人潮中间不胜其烦的时候,我都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那次平凡又温暖的旅行。
逆着人潮的方向,不求热闹,不赶时间,寻找一片安静的海。
Endless
有时候,做少数派的感觉挺好
文 | 剧不终
图 | 据CC0协议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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