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至
雾下了一夜。清晨推开窗,茫茫四野,皆被雾气淹没。我走到院中,来自四面八方的雾气像队列森严的天兵天将,瞬时将我俘虏。我仿佛被抛置到一座孤岛,面向苍茫海面,一眼望不到尽头。
孤独、清冷、恐惧、躁动,所有的感觉如滔滔不绝的海浪席卷而来,冲洗着内心深处的礁石。飘摇的松针颤颤悠悠地落向大地时,耳畔忽响起一声惊雷,竟风卷残云般赶走曾经的不安。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能听见自己匀称的心跳,有序的脉搏。
墙角的花在烟雾弥漫中若隐若现,透着一点暗红、淡黄、浅蓝,如因阳光久晒,已经褪色的花布,身上的细纹脉络不再清晰,但依然含情脉脉地讲述着老去的故事。
萎靡不振的花瓣一层层剥落,斑驳一地,褪去鲜妍的外衣,便更接近于泥土的颜色。它们知晓零落成泥,深埋进土壤深处,会更靠近大地的心脏。
远山隐约可见,周身的线条此起彼伏,如一位位身着水墨旗袍的女子,轻挽发髻,浅笑频频,将远去的背影留在江南烟雨中。又如身披薄纱的美人,沐浴在翻滚腾挪的热气中,挂着水珠的清瘦面庞似隐非隐,勾起人的无限遐想。
在雾气深处,黝黑嶙峋的山林间,定会有一棵千年古树安然站立着,好似一位隐居的仙人,结水而居,闲坐独弈,远离人世间的世俗纷争。它的虬枝盘结交错,恍若一条巨龙在云雾间自在游走。
一串叮叮当当的银铃声从浓雾中飘来,飞落进耳朵里。那是系在黄牛脖子上的音符,随着农人的一犁汗水撒入泥土,滋润着坚硬的谷粒,让它们萌生出生命的嫩芽。
此时,飘渺的雾成了天地间最大的王,云游四海,奔流不息。它霸道地偷走鸟鸣,摄住花香,攫取雄鸡报晓的权利。
肉眼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是真真切切地向下坠落。草叶上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晶,随着风儿温柔地律动,跳起轻快的舞步。
水面浩淼如烟,成群结队的雾气如一挂挂飞瀑,倾泻直下,转瞬间消失在水面上。这种舍生赴死的决绝透着一种凄美,就如同堆砌华丽的海市蜃楼。
在它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如水中月,镜中花,是虚幻的,朦胧的,琢磨不透的。最后,终会在阳光迸射出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我深深地懂得,花非花,雾非雾,繁华终将如这飘渺的雾落尽,一切都将淹没在历史的滚滚洪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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