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俏丫头
一、
记忆的火车一路向西,无声的轰鸣如一具沉笨的铡刀,将过往割开一个鲜红的口子。
天是深蓝的,远处的山丘被灰蒙蒙地笼罩,笔挺的杨树直刺夜幕。晚风很冷。
他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脑袋里乱乱地轰鸣——他想逃离,却逃不掉。
一望无边的麦地,韭菜一般的高度,覆了一层惨白的霜。他紧了紧衣领,冻得通红的双耳渐渐滚烫,麻木地疼。
遥远的夕阳舔舐掉残留在山顶的最后一滴血,沉沉地跌落下去。他已经在外面冻了很久。
不愿回家,没有什么出奇的理由——酗酒的父亲已经是第数不清次打了自己粗壮懦弱的老婆,她一气之下逃离了这座村子。今天已经是他的母亲失去联系的第二个月了吧,酗酒的父亲却只会去跟老婆年迈的老母亲闹。
此时破旧的木榻上,老人冰冷的身体已然铁一般僵硬。
哀乐长鸣,院落里却空无一人。
二、
辍学,回到家,他跟父亲没有一句话。
老酒鬼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气愤或责难,麻木得像个木头。
好似那天凶狠地对着老婆大打出手的不是这个憔悴的酒徒。
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对老酒鬼而言无足轻重,可对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却是带来剜心般痛楚的刀。
少年走在街上,远远瞧见老槐树地下围着一墩土方桌子喝水聊天的妇女,心中不免鄙夷。
路过时,少年心中冷嗤一声,木着脸走过,不多说一句话。
可很明显地,女人们的声音在他路过时矮了下去,似乎有人小声地凑近邻近的人,还用了粗糙的手半捂了嘴巴,目光却一直刃刃地瞟着他。
依稀地露出一句“他妈跟人跑了”,然后伴着三两女人压抑的低呼。
不出一个月,少年也在这个村子绝了踪影。同时家中破败的砖房,被一把离奇的大火吞噬了寿命。老酒鬼大骂着跛着脚跑出,露了一只没穿鞋的脚。
三、
少年扒了邻村一辆残损的面包车,躲在闷出霉味儿的后备箱漫无目的地迅速逃离,怀里是冰凉的干粮和一大罐烧开了的井水。
他想就这样颠簸许久,就能离开这个厌恶了许久的地方了吧。
然而没有。
面包车上的兄弟半夜听见了后备箱的窸窣,猛地揪出半梦半醒的少年。他不过是想舒展一下压麻了的左腿,不想蹬到了破旧的化肥袋,吱吱拉拉。
半夜被人扔到冷寂的风里,他没掉一滴眼泪。他跪在地上被卷进面包车带起的尘嚣里睁不开眼睛,冻得发紫的双手也没停下伸向滚落一地的干粮的探寻。
他怀抱了四五个脏兮兮的干粮,躲进公路一旁的草地里。风似乎小些了。
他大口大口地嚼着干粮,像在嚼着心中苦难和委屈。他不时地吐出嵌进干粮的沙粒,喉咙出的干涸令他梗了梗脑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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