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像狗一样

        下午临近吃饭的时候，微信上传来一条老友D的消息。

        问到国庆是否回家、几时的车票时，D依然贯彻着他那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国庆当天，早上八点，无座普快。

        我惊讶得一连串回了他好几个问号，“大早上八点？你怎么去车站呀？来得及吗？无座？普快？要十几个小时呢！”毕竟自己从来都是坐高铁。

        那边先是无语得点了三个句号（毕竟十万个为什么，哈哈），接着回复道，“淡定淡定~票买晚了，没抢到……早上六点出发，坐地铁差不多正好，上次坐汽车坐了两天两夜……”

        D还是老样子。

        我心里竟忍不住有些感慨。

        我和D是大学同学，也是老乡，缘分算起来可以追溯到初中——我俩的学校就隔着一个十字路口。后来一同到了上海。

        来沪不满一年，D就在家人的催促下，在老家买了房子。家人出的首付，D每月自行还贷4500元。这占了D当时工资的三分之二。

        在魔都这样生活成本高昂的城市，就算不还贷款，每月吃饭、房租水电、交通费、电话费，偶尔买买买，再出去浪一下子，稍微一个不留神，立马就会变成“月光”（没错，说的就是当时的我）。

        可是D却坚持下来了。

         

        D每月还完贷款，仅剩两千多元。除去一千多元的房租，余下的钱，要管吃饭、水电费、交通费、电话费……于是他用之前省下的一点钱买了辆破自行车代步，每天的饭钱都严格把控，绝不超标。大夏天的，开空调对他来说简直是奢侈的享受。除了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以外，根本不存在“买买买”和“浪浪浪”。当然了，去超市买东西也是绝对的精打细算，变着法地挑最便宜最实惠的买。

        记得有次好久没联系，我给D打电话，想叫他出来约饭聊天。

        他一个大男生，电话那头特别羞涩不好意思，一连推脱了几次。好在本姑娘一直有不爱欠人情的优良美德，跟人出去向来都是AA。

        “我周五下班早，我过去找你吧~我公交车可以直达！在你小区楼下随便吃点就行，AA！主要找你唠唠嗑。”

        “……行。”

        这才勉强约上了。

        那次吃的是麻辣烫，我大概吃了得有三十块钱的，D一个大男生，却只吃了十几块的。

        我问他吃饱了没。

        “饱了饱了！晚上吃不了那么多！”

        然后尴尬地挠着后脑勺“嘿嘿嘿”傻笑起来。

        我当时立马转移了话题。

        后来的周末，我只要有心思做饭，就会在群里喊上D和其他二三个同学，叫他们一起过来吃。

        回忆起来，那段日子于我来说，是好不容易远离家乡，独自在外，最最年少轻狂的日子。可D却硬生生地把自己过成了一个大妈。

        好在不久后接到D的消息，说公司给他涨了两千块工资。

        我调侃道，“那你可以好好任性一下了。”

        “哈哈，我平时也挺任性的，我每个月还能攒两百块钱呢！”他骄傲地说道。

        我有些自惭形秽。

        想来自己大概是个不太安分的人。

        来上海这几年，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换过几家公司，住处也搬过几次，还潇洒地浪费了不少钞票。之前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也从未认真规划过生活，感觉只是在不停地在折腾。

        当时的自己还曾天真地以为能和前任走完余生，尽管这中间夹杂着家人的反对声，和前任的各种自私幼稚、不体谅。

        可后来还是他提的分手（幼稚的男孩啊！）。

        在经历了将近半年的、各种虐心狗血的分分合合之后，我好不容易重整旗鼓振作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一部分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后来我回想起来，自己大概是从那时起，才开始变得不再像从前的自己了。

        我开始学会独处，不再动辄就吆五喝六的喊人出来约饭；我开始阅读，大脑里充斥着各种以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我开始记录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开始自己给自己做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唱歌，一个人远行……

        后来我去了一家新的公司，改了名字，勇敢地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痛苦、压抑，却也走的潇洒。

        体验到了，“不曾相欠，就不会相见。若无相欠，就不必再见。”

        好在这一遭没白走，自己变得更坚强了，我坚持了自己心中的原则，也似乎找到了未来的目标，自己的心之所向。

        以后若是有机会，大概会详细地讲讲这段经历吧。

        看看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被生活百般戏谑，才逐渐开始认清自己，逐渐懂得如何生活，才学着规划未来。当时的D就能做到，所以在我心目中，真的很了不起。

        也许当时D的同事们，看到D每天悠哉悠哉地骑着单车上下班，平时还有的没的开几句玩笑，根本不会想到他的日子居然过得那么拘谨。

        我又何尝不是，“外向的孤独患者”，糟心的事儿还少么。

        但是，“活着，像狗一样活着。”

        忘记是哪里看到的台词。

        因为这人生啊，是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的。但凡活着，就总会遇到迷茫，总会有各种情绪，总会碰上点儿糟心的人和事儿。可人生还是得继续不是？不能因为你碰上它们了，这日子就不过了不是？

        痛苦的时候就一个人痛快的哭一场，压抑了就对着天空大声吼几下，发泄发泄，然后重新站起来，继续过好眼前的日子。难过时给自己找点乐子，感到迷茫焦灼了，就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孤独的时候就去阅读写字。

        第二天这世界依旧车水马龙，即便没有人在意你的眼泪，但你会发现，生活总会继续向前，生活也从来不会置你于死地，因为它一直在让你活。

        即便是像狗一样，也要认真地流泪，认真地折腾，认真地活着。

        每一个挣扎着在这个世界上，在这座城市摸爬滚打、认真生活的人，都很了不起。大人物和小人物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他们可能为了一个需求的实现而苦恼，为了赶一个紧急的方案而通宵熬夜，为了养家糊口多挣点而开夜班车，为了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而拼命复习……他们也曾陪客户应酬大半夜的喝酒喝到吐，也曾因为冲业绩而没日没夜地打电话，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开始创业，为了一份自己心中的热爱，而在工作之余的凌晨坐在这里写文字……

        他们也许曾经沮丧，也有过无数次的迷茫。

        可他们依旧在这里，活着。

        从未放弃，从未离开。

        “诶还有啊，你那破地方（住处）换了没有？”

        “没……不过还好，我不是一直在这住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