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车,我又钻进了苏童的《黄雀记》里。
这篇小说是前天晚上搜到的,已经看了两晚,第二章柳生的秋天看到了一半。在苏童的笔下,那个曾经放荡不羁诬陷保润的柳生良心发现,在保润家破人亡之后,承担起照顾保润祖父的义务。里面祖父魂魄的丢失,保润父母拆卸祖父家具时一些玄幻的章节,让我想到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黄雀记》也像《百年孤独》一样,让人进去就出不来。
我的座位靠近过道,坐下后我也曾想把悬空着的半个屁股移上座位,无奈里面的两个中年男人可以组成安徽省的省会,紧凑的他们想活动一下都很困难,为我留出半个屁股的地已经很不容易。所幸自己只有两站,再有《黄雀记》的安慰,虽然不停地被过道上走动的人和小货车撞个趔趄,但还能稳住身体,被苏童的妙笔带进那个故事里。
晏城站到了哈,有下车的提前准备哈!东北大哥声如洪钟,从车厢的这头一直吆喝到那头。广播里也响起了女播报员甜美的声音。晏城站与我无关,我的目的地是下一站,还有十几分钟的火车里程。
这趟火车已经坐过N次,心里有数,什么时间走到什么地方也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斜了斜身子让列车员大哥走过,低着头继续沉侵在仙女、保润和柳生的爱恨情仇里。
对面座位上的一对夫妻每人要了一盒泡面,手机信号欠佳,支付几次都不成功。小货车占据了我一条腿的位置,悬着半边屁股把两条腿叠在一起,努力掌握着身体的平衡,暗下决心要减肥,目标是两条腿的肥瘦像鲁豫一样,叠在一起能盘个麻花。
禹城站到了哈,有下车的提前做好准备。还是那个声如洪钟的列车员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到车厢的另一头,像刚才一样一边提醒着旅客,一边走向另一头,广播里那个甜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抬头望了一眼车窗外,不远处一个个闪亮的窗口还在向后流淌,近处还是黑乎乎一片,没有路灯的光亮。
想起自己一开始坐火车时,列车员一报站就赶紧起身,和准备下车的人一起挤在车厢门口,守着个厕所被晃的前仰后合,好一会儿火车才会进站。后来就长了心眼,什么时候火车停稳,门口的人不再拥挤,才悠闲地从座椅上起身,不紧不慢地尾随着人流下车,免了挨挤挨晃弄不好还被人踩一脚的苦处。
虽然只有半个屁股的座位,也强过在厕所门口颠晃,遂沉心静气地再看一会儿黄雀。
下一站就是平原了。列车员大哥像大变活人一样,又从车厢那头走了过来。“平原?”我脑子轰的一声,想起这句话都是火车开始启动时工作人员的温馨提示。禹城站过了?半个屁股再也坐不住,站起来的同时这句话也脱口而出。
列车员大哥正好走到我面前,点着头诚恳地说是。见我像被蜜蜂蛰了一样,关心地问:你在禹城下车?
我不假思索地向车门边跑,嘴里连声说是。大哥洪钟的声音让满车厢的人都朝我张望。“你刚才想啥来!我喊了好几遍,广播里也报了好几遍,你就没听见?你到底想啥来!”
我满头是汗,跑了几步知是徒劳,站在过道里小声申辩:我光看小说了,没觉得停车,也没看到有人下车,怎么一眨眼车就开了呢?
“怎么没人下车?刚才好几个人下去了,也不知你想啥来,到站了都不知道。”列车员大哥说话敞亮,焦急的话语里不乏关心:车开了没办法了,你只能到平原下车了。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里人去接你。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在寒风中接站的姐姐,拨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传来姐姐焦急的声音:你在哪?怎么车站都走没人了还没有看到你?
“我坐过站啦。”这句话和这件事太过搞笑,我自己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没下车,现在还在车上哪!你回去吧,我到平原住一晚,明早再回家。”
因为刚刚看过手机,这么晚了,平原已没有回禹城的火车了。
“我回去让妮开车去平原接你。”一向对我百般包容的姐姐赶紧说:“你到了先在火车站等一会儿,我们一会儿就到。”顿了一顿接着说:“妈还给你留着饭呢,我先给她说一声,免得她着急。”
我抢先给母亲打过去电话,说我有可能在平原住一晚,深更半夜这么远的路,就不让妮去接我了,小姑娘家家的,还没有两年的驾龄,让人不放心。
当时没有想到出租车,也觉得出租车晚上不可能跑长途,就没有往那上面想。
母亲永远都是我们的主心骨,什么事情到了她那儿都能拿出主意,她最怕的就是女儿受罪,在电话里不停地嘱咐:到了就近找个旅馆歇着,别到处乱跑,找个好一点的旅馆,别怕花钱,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在原来的座位上已经坐不住,跑到靠近车厢门口,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邻座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在小桌上的书里抬起头,关切地看了我一眼,身子往里靠了靠,给我腾出一大半的座位。姐坐下好好歇歇,着急也没用。
已没有心情再看黄雀,发着呆,忽然想起春天的时候,有一次我晚上回家时忘了提前买车票,到了车站在网上已经买不上,窗口也没有了,打电话给儿子,他给抢了一张到平原的票。那次多花了钱没有去平原,这次是不是来补这个账的?想到这里,自己又禁不住笑出了声。
平原站到了,列车员大哥冲着我喊了两声,眼镜男子也在旁边轻声提醒。这一次我没有再等车停,早早地站在厕所门口等。
平原站比禹城站还小,没有供下车旅客出站的地下通道,直接从候车室旁边的出站口出来。下车的只有寥寥几人,我跟着他们走出站门,姐姐的电话打了过来,还说着要来接我的话,并一再自责:刚才快到禹城的时候我提醒你一下就好了。
刚挂掉姐姐的电话,母亲又打了过来:“车站附近有旅馆吗?找个好一点的,别怕花钱,先把自己照顾好要紧。”
我一再强调自己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您怎么还这么不放心,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能有啥事?
母亲声音低了几度,说主要是你爸不放心,一直冲我发脾气,说这么晚了,孩子要是找不到旅馆怎么办?
看着车站对面霓虹闪烁的旅馆招牌,我的鼻头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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