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生命这样短,生活这样长。
我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简单,利用一个人可以这般容易。
我自诩聪慧过人,年轻貌美,自问爱情里永远是胜利的黄雀;
可我紧盯猎物,谋篇布局,
到头来,
螳螂变黄雀,黄雀变螳螂,
变来变去,
才发现,原来我们,
不过是在,
自相残杀。
02.
“裴先生,您今晚不回家吃饭了吗?”她凑上前来,仰着脸问我。
“不了,带你去探好地方。”我反身摸摸她的头,示意她乖乖坐好。
她极不安生,坐在后面,一会儿拽拽我的头发,一会儿摸摸我的脖子。
我拉开她的手,吻她的手背。“怎么,觉得乏了?”
“裴先生,我不久尚得回学校去。”她看着窗外,有点惆怅。
“安心,过九点便送你回去。”
“那……好吧。”她转了话题,心情雀跃了几分,“您要带我去哪里呀裴先生?莫不是要拐卖我?”
我笑笑,“不卖关子。带你去最近新建成的游乐园游玩一番,明天便正式对外开放了。”
她微张着嘴巴,“天哪,那我不就是第一个进入这个游乐园的人啦?棒极了!”
“裴先生,您人真好!”她抱着我的脑袋亲了一口。
“到了,当心路,慢些走。”
我特意嘱咐过,留了几名工作人员在园内,看她在里面撒欢地跑,坐在海盗船上大叫,升在高空向我招手……我也对着她挥手,坐在下面看着她笑。我一向留恋她的笑,她的笑容,笑声。
电话突然响起。
“喂,西瑜。”
……
“是,宸宸一切都好,你呢,手术可还顺利?”
“那我便放心了。你勿牵挂,安心在伦敦养病,我等你回来。”
“西瑜,先别挂。”我看着夕阳沉入云里,天空一点点暗下来,深吸一口气,“我永远爱你。”
“嘿——”她飞快地跑下楼梯,一下跳到我身上,“裴先生,这个大转盘玩起来真是刺激!”
我刚挂断电话,尚未来得及将电话装入口袋,她好奇地拨过我的手,“哪位贵人来电话呀?”
“西瑜打来的,她前阵子去了伦敦手术。”我揽着她往门口走去,“她的肺病已经很严重了。”
她惊讶地望着我,语带责备:“您该早些告诉我,届时我还能去探望一下裴夫人。”
我摇摇头,“不必了,你对她该一无所知才是。”
懒得再谈这个话题,我挑起她纤细的手腕,上面映着一串莹白的珍珠手链,成色极好。
“喜欢吗?”我低下头问她。
“很喜欢。这是楚玉第一次得见如此漂亮的珍珠。”她抱了一下我的腰,俏皮地眨眼,“肚皮唱响空城计了,去吃饭吧,裴先生。”
她的要求总是这般简单,一串项链,一瓶香水,一个包包就能满足,她甚至对这些东西是什么做工和价值都满不在乎。真就像谈恋爱一般,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初涉情事的小男生,尽管不名一文,什么都没有,但简单炽热的爱就足以让女孩子为我心悦诚服。
我给过她一张卡,里面的钱不多,但也有近百万港币了,可近一年了,她竟分毫未动。
她同意与我在一起后,我派人查过她的信息,她的家庭不很富裕,但也不沾贫穷,不过是闹市中最寻常的一户家庭,且她父母均健在,无病无疾,顶多有些债务在身,但这再平常不过了。
算来算去,像她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没有什么理由放着好好的名声和前途不要,却出来做别人的情人,还是像他这般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
他自问除了金钱,什么也给不了她,到时她再想在香港觅得好夫婿,恐是绝无可能了。
03.
她不是我养在外面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个叫黄楚玉的女孩儿,也许只是受好友之邀,出席李家女儿一个盛大到稀松平常的生日宴,她就那样一身白裙,披着乌黑的长发,素面朝天的出现在宴厅中,呼吸间,便引得所有人或明或暗的目光频频流转。
那应是她第一次参加上流社会的晚宴,我猜想。
彼时的她看起来很有些青涩,手里抓着杯香槟,却又不住地去挽鬓角的碎发。身旁没有相熟之人作陪,她恐是欲寻好友行踪,却只得扼住东张西望的想法,以免太过明显,反倒露了怯意。
我迎上去,同她交谈,问她好吗。
她略略向后一步,睁圆了眼睛:“是的,最近安好。”
“家在伦敦吗?”我很有谈话的欲望。尽管两个中国人操弄着一口英文交谈实在别扭。
“不,先生,本家在苏州。”她顿了顿,“中国苏州。”
“是,是,我知道。”我指着自己的脸,“我是中国人,中国香港,你可会粤语?”
“会一点,先生。”
“那便免了这生硬的伦敦腔。”
“可以的,先生。”她看向我,似乎不再胆怯,“可知先生贵姓?”
“免贵姓裴,小姐可直接称我‘Bei’。”
她摇摇头,羞涩地笑了,“楚玉问裴先生好。”瞥见她的好友从侧厅进来,她顺势介绍道:“我来作陪今日宴会的主角,瞧——她过来了。”
哦?
原来不是落单的小白兔。
兴趣些微阑珊,我找个借口离开了。
那之后几日,我返回香港,公事繁忙,再美的美人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时隔一月之久,在港大的校庆上又与她相遇。
“欸,是裴先生吗?”她看到我似是十分惊讶。
我走上前同她握手拥抱,“楚玉小姐好。”
我上下打量一番,“你很适合这身绿袍。”
她转了个圈,“是吗?我也十分欢喜这抹绿。”
“你可否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迟疑过后,还是决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她眼神含笑,“当然,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她接过我的电话往里输入,“除了家人便没有几人知晓了。现在多了裴先生。”
“我很荣幸。”牵起她的手,我吻一吻她的手背。
她身后忽然钻出一个人来。
是李家的小女儿李梓熙。
我同梓熙相熟,便开口叫她:“梓熙原也在这里?”
“是啊,裴叔,你对我也太疏于关照,别等下一年毕业了才叫你知道。”梓熙很活泼,“啊,对了,这是我好友黄楚玉。”
她反复看我们几眼,做惊讶状:“我知道了,你们早就认识了!”
楚玉拍掉梓熙挂在她肩上的手,“嘘,莫要装样子,裴先生早知我们的关系。”
梓熙收起玩笑,转头对我神秘地说:“裴叔,上次回来后,你猜楚玉同我说些你什么?”
我微笑着摇摇头,“不知。”
“她说,‘若有下次,裴先生见我定会向我要联系方式’。”
我爽朗一笑,看向那头被人揭露心事而羞赧失措的女孩,对梓熙答道:“她说的很对。”
后来,我才知道,那后面还有一句——“我定叫裴先生倾心于我。”
04.
她说的很对。
深夜,窗外维多利亚港灯光繁烁。
我问她:“你要什么?”
她靠在床头,圆润的肩膀闪着柔光,“我要读书。”
“你不是正在读?港大已很不错。”
“您说得对。但我志不在此,我要去剑桥。”
“你要剑桥的入学资格?”
“不。”她顺顺挂在胸前的长发,“再有一年我便毕业了,我会直接考取剑桥BAR,届时我希望裴先生可以为我在剑桥寻一处房产,配两个用人一个管家,还得一辆奔驰车。”
她将自己的要求说的这般条理清楚,倒叫我意想不到,不过也抚平了我心中那些负担。
我欣然应允:“这是自然,届时你的吃穿用度,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她知道我有妻儿,且长子只比她小三岁,况我已年入半百,难道她内心真无嫌隙?
她似是看穿我的想法,系上真丝睡裙走到我身后,抱住我,“裴先生依旧身强体壮。”
“到底比不上你们年轻动人。”我拉过她,抱在怀中。
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
“裴先生,你可会因此看轻我?”
我吐了口烟圈,等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什么都不缺。虽然我家人不是大富大贵,但吃穿用度也未曾少我分毫,我成绩优异也不少爱慕者,照理说我该把握机会,寻一如意郎君嫁过去,好叫香港永远留住我。”她捧着我的脸,眼神晶亮,“但我选了你,裴先生。是我选了你。”
后来她毕业,果然考取了剑桥,遗憾我当天辗转澳洲,脱不开身作陪,只好叫一熟稔的小辈代为送行,他们二人恰巧都在那天动身英国,倒也不算劳烦。
楚玉抬头看见来人,语气惊讶:“原来是你?”
“是我,楚玉,最近好吗?”
“你同裴先生是什么关系?”
“无需紧张,裴叔是我爸爸的好友,我与裴叔并无过多交往。”
楚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孩,“你知道我与裴先生的关系?”
“我们二人不过分手两年,你竟忘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男孩笑笑。
楚玉也笑,“看我,竟忘了你这么精明一个人,岂会有被蒙在鼓里的一天。”
男孩问她:“你果然考上剑桥?”
“那是自然。答应你的事,我必定会办到。”楚玉定定地看向身边坐着的白衣少年,他穿熨贴的Versace衬衫,通身透着矜贵的气息。
“楚玉,你太痴情,总是这般,倒叫我不知如何回应。”
“莫要岔开话题。”楚玉拉过他的手,“你允诺了我的,待我考上剑桥,你便再同我重归于好。”
“你该明白,我若真心留你,如何不叫你考取牛津呢?”
男孩是香港大名鼎鼎的李家长子老幺,外界不知他的名姓,源于他父亲护他太好。这个老幺十分得李家老先生喜爱,他本人也名副其实,既头脑聪敏,读书极好,又风度翩翩,深得李家气韵,接手家族事业后也很快做出名堂,是香港上流社会实打实的“贵族”。
楚玉同他相识,也是因为李梓熙的缘故,李梓樘是她的堂哥。
二人在宴会上相遇,金风玉露,初时胜却人间美事无数,后来李梓樘倦她不过一寻常貌美女子,提出分手。楚玉自然不愿,李梓樘是她的初恋,她很感激李梓樘在大学里帮她甚多,带她开阔眼界,她知道如李梓樘这般男子她是留不住的,但她是真心喜欢他。
楚玉看着他坚毅的下颌,回他:“梓樘,你曾说我很聪明,但我情愿在你我之事上愚钝一些。我知晓你是个好青年,不似其他公子哥左拥右抱,所以不爱了便要与我分开。说实话,我因此更钟意你了。”
李梓樘惊讶,“你作何这般轻贱自己?”
“不,我知道我在作甚。”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窗外,停机坪上方的天空暖黄一片。
“我忘不了你,所以时刻记着你的允诺,即便那只是你的托辞。但,你瞧,我考上了剑桥,裴先生答应供我读书的一切吃穿用度,我会顺利毕业的。单凭我的学历和相貌,已足以与你相配。”她有些动情地拥住身旁之人,“梓樘,我不在乎你是否爱着别人,我只在乎你心里是否有我一席之地?”
李梓樘挣开,义正言辞:“你与裴叔?你教我怎么想?”
楚玉苦涩一笑,“我无计可施。你同我分手后,我急于找到依靠,可我一介寻常女子又能如何呢?我家里并不能供我到英国去。”
李梓樘沉默着,良久,他说:“楚玉,你应当明白,我们没有结局。”
“我不在乎。”楚玉很坚定,“能叫你爱我一天便是一天。”
05.
我妻子在伦敦休养已多时,说来也怪,梓樘长居伦敦,我竟从未想起叫这个小辈去探望西瑜一番,若不是西瑜主动向我提起,问我李家长子的小儿子是何姓名,我恐怕都忘了这件事,倒平白错失一个人情来往的好机会。
不过难怪西瑜不知道,她性子平淡,不喜社交,加之身体三天两头抱恙,太太圈里她的熟人都没几个,更不要提这些常年交游在外的后辈们了,这次打来电话问询,甚是稀奇。
稍加问询得知,原来,她在海德公园散步时,不留神被一青年撞倒,青年急急忙忙讲电话,疾步避开行人,却还是撞上了慢悠悠闲逛的妻子,她一声痛呼,跌坐在地上。
青年十分歉疚,道歉后将妻子送往临近的医院,也顾不上电话那头三催四请的好友了。
他为表诚意,推脱闲事,在医院照顾了西瑜一周有余,其实她不过是磕到了腿骨,没有骨折,只是后来在医院吹了风,半夜里因此高烧不退,反倒额外生出这么一端事来,叫人家平白背上了冤账。
后来妻子才知道原来这青年叫李梓樘,她觉着耳熟,便通话问我,果然,倒叫她不好意思起来。
后来梓樘回香港,向我说起这件事,我哈哈大笑,感叹缘分不可说,嘱托他有空可以常去拜访,想必西瑜,他该叫声周姨,会很高兴见他。
他纠正我,“裴叔,我怎能管令夫人叫‘姨’呢?她看起来至多是我姐妹。”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对他说:“你这孩子,这不就乱了辈分,不过兴许你这番话会叫她振奋不少。随你去吧。”
梓樘与楚玉并不同一航班,但各自的目的地相距不远就是了。梓樘到了伦敦,第一件事就是去拜会西瑜,并给她准备了一份自己手工雕刻的金丝楠木扇作为礼物。
其实梓樘是个十分专情的人,他与楚玉相恋时,就只有楚玉一人,后来有了新的爱人,心里眼里便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而且还是一个长他十多岁的女人?
但见到周西瑜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自己栽了。世间美人千种姿色,男人也是爱美的动物,就像黄楚玉之于百合,吸引他伸手采摘,周西瑜便像这艳丽的玫瑰,直教他驻足停留,悉心呵护,再也不愿离去。
他决定铤而走险。
裴叔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早已不爱自己的妻子,既然不爱,何必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况且西瑜姐通透至此,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她不过是念在夫妻情分和孩子的份上,看破不说破罢了。
西瑜正斜倚在凸窗的躺椅上晒太阳,听见用人通报,懒懒地睁开眼皮,“不是叫你不必再来?”
梓樘进门便得见一副美人卧榻醉梦初醒的美景,他不禁感叹,裴叔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西瑜姐万般风情,即便韶华不再又如何,照样叫人一眼便挪不开心神。
“梓樘前脚下了飞机,后脚就到您这儿来了。”他走到躺椅旁坐下,柔声开口:“这是我亲手所做,急于相送,实在等不到明天。”
西瑜坐起身,并不理那情重千钧的精美木盒,“你来得太过频繁,以为裴孝谡就不会起疑心么?”
“是他托我常来顾看你。”梓樘振振有词。
“呵。”
“况且你与裴叔,早就无爱了,不是吗?”
“我与他,你又知道什么呢?”西瑜无谓地笑笑,“你对我们夫妻二人的关系知之甚少。很多事,不是你看起来那般简单。”
“那又如何?你知道裴叔早有新欢。”梓樘气急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况他的新欢从来都是一个接一个,你又知道他是如何看你呢?”
“哦?他的新欢?”西瑜附身对着他的耳朵低语,“我知道的可多了。他的新欢不就是你的旧爱吗?听说是考取剑桥的高材生,似是追随你而来?”
虽是问句,但梓樘知道她早已知晓这些事情。
梓樘有些心虚,但怎会就此放弃。
“那又如何?我已同她分手多时了,如今我只想爱你一人。”他执起西瑜的手,“西瑜姐,我很迷惑。周家家大业大,裴叔当初身无分文,你怎么就同他结婚了呢?就连现在,裴叔依旧仰仗周家势力,他凭什么置你一人冷冷清清于这异国他乡?”
西瑜拂开他的手,起身上了楼,停在转弯处,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也许他心中对我有怨。”
梓樘被用人送出门,忽然被叫住。
西瑜在二楼卧室门前,俯视着他:“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下个月我便回香港了。”
06.
西瑜肯回香港与我同住,这叫我十分开怀。此前,她总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找出各种借口辗转在外,常常在伦敦和巴黎一住便是半年,这次她竟去了一年之久。
好在我们的孩子都已长大,且十分懂事,平日里无需挂怀,但亲子关系也因此十分淡漠,我曾责备她未尽一个母亲的职责,但惹她不痛快之后,不过更远地远离我。我爱她,从见她第一眼就爱她,周氏的公主冷漠但善良,她曾在街边叫保镖救我一命;我敬她,一直都是,她把我从只知拼命的马仔变成香港人人敬畏的地产商;她愿意嫁我,也许只是不想成为偌大李家的金丝雀,我知道她不曾爱我,但无论如何,这么多年,我对她的爱一丝也不曾减退。
也许你要笑我,骂我,说我不识好歹。
但这爱叫人失去自我,我觉得卑微,觉得疲累。我想反抗,我需要解脱,想要发泄。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学生不用我招手便会自己爬上来,我并非真的贪图她们的身体,我只是需要新鲜的血液作为警醒,让我不至麻木,让我觉得依旧被人认可,被人爱。
我不再英俊,身体早已像只皮球,恐西瑜更加不愿看我,但我还想年轻,还想爱,也被人爱。我只有钱,而她们,只需要钱。
婚姻里的忠诚与自我终究不可兼得,人会厌会倦,生命又只有一次,我不想苦苦做戏为难自己。但我依旧爱她,像家人那样爱,我已离不开她。
她这次从伦敦回来,我说好了要为她接风洗尘,开办一小型宴会,邀请些相熟的朋友来家里坐坐。其实我存了私心,我依旧需要周家的力量,西瑜是我的妻子,周家的长女,没有什么比我们夫妻二人情比金坚更加有力的了。香港这些人惯会胡乱猜忌,踩高捧低。这一点真叫我厌恶。
没想到她会来?竟然还是同梓樘一起!
忽然想到,当初我调查她之时,说她疑似与李家中人来往过密,后来见了梓熙,我只当她有心攀附,没想到,原来这暗中人是李梓樘。
好令人吃惊。
此中缘由我也猜得七七八八,莫不是她这次是来向西瑜示威的?怎会如此之蠢。
楚玉着一浅紫色修身丝质长裙,穿一雪白狐毛皮草,乌黑长发披在脑后,头戴一串莹白珍珠发卡,腕上相得益彰配一珍珠手链,挽着李梓樘的手缓缓步入大堂,郎才女貌,惹得众人窃窃私语地艳羡讨论。
她的确是美的,但如意算盘不该打得这么响。
我看向西瑜,她站在我身旁,略施粉黛,挂脖的黑色长裙高贵迷人,她的容姿也一如从前。我内心知道,西瑜玲珑心思,我的所有动静她一清二楚,但她一不过问,二不在意,这才叫我如此失落,变本加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楚玉与梓樘迎向我们,她笑意盈盈,但早已不似从前清纯可爱。
“楚玉问裴夫人好。”楚玉伸出手同西瑜交握,“早听闻裴夫人大名,今日得见,十分荣幸。”
西瑜客气微笑:“不敢当。”
她甚至没问楚玉的家族,可见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呵,我早知如此。
梓樘同西瑜问好,客气疏离地怪异,明明他们在伦敦交情尚好不是吗?
楚玉十分热情,她问西瑜:“裴夫人,您要上楼歇息吗?让我来扶您。”
二楼卧室,西瑜拂开楚玉的手,笑着看向她,“楚玉小姐回吧,多谢你。”
楚玉不甘心,“裴夫人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西瑜深深地看她一眼,半是怜悯半是轻蔑,“你是谁?我何须知道你是谁?跳梁小丑罢了。”
“你——”楚玉走近她,“裴夫人有夫之妇竟还不消停,惹得众青年为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岂不是有失体面?”
“哈哈,你真可笑。什么‘众青年’,你明里暗里说的不就是李梓樘?何须打哑谜?”
西瑜牵过她的手,抚摸着那串珍珠手链,“怎么样呢?你能借这身皮囊叫我丈夫送你名贵饰品,却不能叫一个青年人对你回心转意。”
“金钱有价,可真心无价呐。”
楚玉又气又急,羞愤难当,连连退后指着她,嘴唇翕张,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忽然,“砰”地一声,身后高桌上的花瓶被撞倒,她跌坐在地,手掌被碎片刮伤,鲜血顿时滴在她的裙子上。
西瑜看她这副狼狈模样,直觉无趣,摆摆手让她赶紧走人,“你走吧,切勿在此处丢人现眼。”
“你懂什么!”楚玉突然哭出来,嗓音悲切:“是,我爱梓樘,从我第一次被别人歧视嘲笑,而他朝我伸出援手的时候,我就彻底地爱上了他。他英俊、聪明、家世好、有教养,我想同他在一起有错吗?”
“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与他巧遇,和他交谈,让他逐渐爱上我,可他说分手就分手,凭什么?就因我辛辛苦苦只得一个港大学位,就因我家境平凡,就因我无法跟上他们的步伐?可我已然拼尽全力!”
楚玉擦干眼泪,自嘲一笑,“你懂什么?你轻轻松松便赢得梓樘的爱,就连裴先生都对你敬爱有加,你当然看不起我。但你也未必叫我看得起。”
西瑜看她难以自抑地说一大堆,显然是被戳中了痛脚,心中的怜悯盖过不屑,她伸出手,拉起楚玉,很真诚地开口:“我不该取笑你。但你始终做错一件事。”
“什么事?”楚玉懵懂。
“情爱一事最难决断,你最是不该带着目的寻找真爱,如若对人不真心相待,你到手的不过是猎物,何来感情一说?你自问接近李梓樘真的别无二心,还是说今日出席这场宴会只是想在我面前下马立威,你转头便做裴孝谡的情妇难道果真只为读完剑桥?”
西瑜拿出手帕擦手,似是觉得不堪其累,“你走吧,好好想想,苦费一番心计,到头来却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当心要的太多,最后一无所获。”
宴会半程,楚玉一人溜至山脚,晨雾渐起,月色正明,她收拢了衣襟,提着尖头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在半山公路上,缓缓踱出这山顶别墅的名利场。
“万幸,即便没有这些男人,我还得一剑桥学历。”
楚玉加快了步伐,她还有功课要温习。
晓见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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