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G调的《东风破》,歌曲的前奏,先以干净的钢琴不疾不徐地带入音乐情绪,旋律平缓抒情,让人不禁闭上眼,旋即进入一个“把酒话桑麻”“采菊东篱下”的情境。在第二遍主歌时,R&B风格的电鼓进来,并贯穿整首歌,所以这首五声音阶的《东风破》其实混着R&B的“血统”,使这首歌拥有中国风曲调的同时,兼具时尚的节奏感。甚至可以说《东风破》有着中国古典音乐的骨架和西方流行音乐的血肉。
接着在主歌要进入副歌前,有一段古筝的音色,一个带古风意味的过场后再转副歌,然后副歌适时加入了吉他等乐器,丰富了旋律的情感线。接着不着痕迹地、缓缓地,以渲染的方式勾起人们的愁绪:“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荒烟蔓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第一段副歌唱完后,间奏又拉了一段幽远的二胡,顿时一股离愁被宣泄而出,浓郁得化不开。然后在最后一段副歌,加入歌词文字里反复提到与强调的乐器——琵琶。接着升高了key(调),带出故事的高潮。最后再用一段二胡作为结尾,更增添几分婉转悠扬,将离愁一路延伸,令人回味再三,顷刻间让人恍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有段可以追忆的伤心过往竟是一件幸福的事。
《东风破》是用五声音阶创作的,五声音阶也就是“宫商角徵羽”,是中国五声音阶中五个不同音的名称。它与其他音阶曲式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没有fa跟si,只有do,re,mi,sol,la。但很有意思的是,这首《东风破》虽然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用五声音阶去创作,但其实里面有好几个单音却有fa跟si。这里特别的单音其实可以定义为装饰音,而且用得恰到好处。譬如“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这里的“圆”跟“寞”就用了fa,扩充了音乐情绪的一种转换。在“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里面的“琶”跟“弹”则用了si。在传统东方音阶中加入西方的音阶,让整首歌的情绪更加丰满,曲风兼具古典与创新,并不拘泥于古典之中。
周杰伦在这首歌的演唱方面没有炫技,并没有刻意使用复杂的唱腔技巧,也没有强烈的情感波动,他只是真切、深情地向你娓娓道来一段经岁月洗礼后,斑驳沧桑却又感人肺腑的故事。在此顺带一提的是,副歌里面的一个和声,是他自己来和的。他把人的vocal(嗓音)当作一种乐器,叠了好几轨的和音在里面,让最具渲染力的副歌情绪更到位,更厚实,更令人无限眷恋。
关于歌词创作的修辞学运用,诸如形容词转动词的一个词性转换,也就是“转化”,有时也可称为“比拟”,就是把抽象的东西转化为具象,像词中的“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还有“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这里的“离愁”“孤单”“漂泊”“浪迹天涯”跟“思念”这些抽象的形容词都不是具体的意象,但在转变词性后,变为一个具象的几乎可以触摸得到的实物,这加重了它们所代表的意象的重量感。
就像“烛火”它怎么“清醒”?它又要怎么“苛责”?这当然是拟人化的一种手法——将烛火当作人来描写,赋予它人情的意味。好像看到词中的主角被情而困,连烛火都不忍打扰或是苛责,然后借此带出萦绕在他周围的孤单氛围。再如“酒暖回忆思念瘦”里面的“暖”,它本来是形容词,但在这里变成了动词,因为它“暖”了回忆。
在创作中对仗形式的使用,如“一盏离愁”对应“一壶漂泊”,这使得歌词无论是念读还是吟唱上都更朗朗上口。在歌词技巧上,我赋予了《东风破》极具中国风味道的场景,把中国风的词风和歌词意境,放在现代人触碰不到的时代。千年前的某一个朝代,并不是现在的时空,也不是现在的世界,正因为那不是我们眼睛所能看到的当代社会,所以作词人可以细腻地营造文字的意境美,浪漫地构筑故事里的画面,让人在聆听时能有想象的空间与阅读的张力。
《东风破》歌名的灵感来自苏轼跟李商隐,苏轼写过一首词叫《蝶恋花·送春》:
雨后春容清更丽。
只有离人,幽恨终难洗。
北固山前三面水。
碧琼梳拥青螺髻。
一纸乡书来万里。
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
白首送春拚一醉。
东风吹破千行泪。
最后这句“东风吹破千行泪”确实给了歌名的灵感。《东风破》这个歌名,还受到李商隐这首诗的影响: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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