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感觉的,不是嗅觉、触觉、味觉、视觉、听觉,而是电信号带给你大脑的感觉,有些人敏感,有些人迟钝罢了。
他感觉到了,黑暗中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谜团,殷红如血的巨眼,用黑色的瞳孔扫视着,仿佛在寻找,又仿佛在观察,他悄悄地睁开眼,无声的握紧手中的剑柄,无鞘的剑仿佛凝固住一般静止,连一丝空气都不曾震动。他看不见那血眼,它也没有任何的光洒在森林里,但他知道,只要他回头,就能和它对视。
突然,允佳猛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头发轻轻的拂过他的鼻尖,他能感觉到允佳小小的温暖的身躯,她有力的心跳就隔着那白纱和她小小的胸膛向他传递着,他感到自己体温在升高,允佳在颤抖,仿佛也感觉到了恐惧,他刚把手按在允佳的肩膀上,却听到她耳语般的声音,
“不要害怕,不要看,不要回头,那只是月亮,被树叶挡住的月亮,看来想就像是红色的,有人说说,那是血月,是地狱的月亮,是地狱通向人间的道路,走进去,就回不来了。不过长老说,那只不过是光开的玩笑,是自然的魔法。”
他没有动,看着允佳,现在她已经婴儿般平静了,仿佛刚才的那番话安慰了她自己,又可以沉入无梦的深眠之中。不过森林里,出现了一些动静,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森林里出现来自他们两人之外的声音。从脚步声判断,是两脚生物,体型比正常人要大的多,因此脚步缓慢,而且沉重。没有其他声音,包括那东西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连树枝折断的声音都没有。无需扭头,他循着声音看去,黑暗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分辨不出是人还是其他生物,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它的头顶上那只红色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拉入地狱最深处的无尽火海之中,他猛地发力,想将允佳护在身后,却不想允佳根本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反而带着他摔倒在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清晰的听到头骨碰撞地面时发出的嘭的一声,世界变得晃动起来,连那如墨的黑暗都有些模糊,恍惚间,他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如哭如笑,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这样的声音,就像是小刀在刮擦着他的骨头。那血眼突然从瞳孔出裂开,无数的黑色影子四散开来,如同张开的大网,将他们两个人包裹起来。他能呼吸,但是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不能动,发不出也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世界,甚至连怀里的允佳都变得不存在一般,黑网向薄膜一般覆盖他们,收紧,挤压他身体里的空气,像蟒蛇一样,他无力反抗,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能让手中的剑稍有移动,但无奈,根本刺不破此时束缚自己的黑暗。他用余光向下看去,允佳从开始就死人般的依偎在他怀里,现在也没有一点动静,不知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黑暗继续收紧,他吸入最后一口气,还想要挣扎一次,就听到尖叫声的间隙中,仿佛有允佳微弱的声音飘进来。
“别怕,那只是一种乌鸦,会在夜晚聚集在一起休息,它们有红色的肚皮,吓人的叫声,其实胆子很小,你惊吓到了它们,它们就扑向你,胆小的人会被吓晕,胆大的人会继续吓跑他们,别怕,真的,别怕。睡吧,睡醒了就都过去了。”
不知道最后那句话像他的妈妈,还是他真的被安慰了,全身的力气在瞬间消失无踪,肺里积攒的空气被缓缓吐出,他不知是真的睡着了,或者是晕了过去。
清晨,叫醒他的不是阳光,因为没有阳光,也不是鸟儿的歌唱,因为根本就没有声音,而是允佳。允佳从他怀里用力的挣扎着坐了起来,仿佛很生气的样子,起来后还踢了他两脚,惊得他一下子拔剑站了起来,反而将允佳吓到了。两个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却都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这样反而尴尬了。打破尴尬的,还是允佳,她伸出手,指着他,大声问道:“你趁我睡着干什么了?”他一时无语,刚想说话,允佳又大声说:“我看你一个人迷路在这里,好心想带你走出去,你竟然趁我睡着......你竟然......竟然轻薄我!”他依然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呢,允佳看起来完全不记得昨晚抱住他的事情,昨晚,那恐怖的经历让他不由得向四周看去,什么都没有,除了树,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他突然迷惑了,不知道那恐怖的血眼和黑影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允佳那些话究竟是她自己说的还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看起来唯一确定发生的是,他真的把她抱在怀里了,这可真是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现实了。
他看着允佳伸出来的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注意她的手,和允佳一样,她的手并不白,小小的,没有多少肉,也达不到骨瘦如柴的程度,手指和手心也隐约的能能看到劳作留下的磨损,过几年就会有老茧出现了吧,看上去就是一双能干活儿的手,也难怪,她能像自己说的,在万神殿要帮着做这么多的事情,也不会是一双白嫩的玉手吧。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都没有说话,突然允佳的肚子发出了一连串的咕噜声。她不好意思了,但是还要故作强硬,“我饿了,走,找东西吃去,等回到镇上再让长老处置你!”说完自己站起来,迅速的整理好了裙子,又朝一个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回过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说到:“好吧,算我原谅你了,跟上来吧,再不走就要挨饿了。”看他还是没动,就又走回来拉他,这时他说话了:“你认识回去的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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