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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咸鱼镇》之“足球和兄弟”

《逃出咸鱼镇》之“足球和兄弟”

作者: 乞力马扎罗的咸鱼 | 来源:发表于2018-01-13 15:29 被阅读273次
    盛大签约长篇小说《逃出咸鱼镇》节选,2011

    第十四章 卖命(上)

    小时候,我那个地方的男孩子都很喜欢踢球。

    不过,就像只有几个大哥哥上课用圆珠笔而我和一帮小鬼都还在用越写越短的铅笔写作业一样,只有两个大哥哥各有一个足球,我们没有。

    因为他们球踢得不错,当时的我就像崇拜陈哥一样崇拜他们。

    然而,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踢球组队都拒绝让我参加,理由大概是我踢球总是不听他们指挥,还反过来妄想指挥他们。

    其实,并不是我有多想捣乱,只是觉得他们靠着身体把球踢得不错,但他们给队友下的指令通常是错误的。

    他们不肯承认,说,你想踢球的话自己买一个去!还约好了两边都不带我。

    我自己没有钱,又不好意思跟家里要,只能一直站在球场边看他们踢球,大部分时候,我都坐在其中一个队的球门边。

    局外人总是看得更清楚一些,我在场下每每看到所有人围着皮球跑来跑去还有人摔跤就觉得好笑,不过我还是很敬业地大声地朝他们喊,传球,快传!

    没人听我的。

    久而久之,他们都叫我苏教练。        

    突然有一天,一个姓张的哥哥竟然抱着足球到我家来找我。

    我说,你是来叫我踢球吗?

    他说,是,又不是。

    张哥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大堆话。

    听完,我也凑到他耳边小声跟他说,这样不好吧?

    没想到他竟然大声喊了起来,有什么好不好的啊!你还想不想踢球?

    我当时好像被他唬住了,看着他不容置疑的表情,什么都没再说。

    张哥和另一个哥哥要在周末踢一场比赛,想让在我上半场看球的时候把对方拿来当球门的书包往两边挪一挪,这样他进球就能容易一点。

    因为觉得这样耍赖很没劲,但自己又想上场,于是我在上半场当着张哥的面把球门拉大了,然后,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我趁所有人不注意又把球门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下半场张哥拉我上场的时候另一个哥哥有些诧异,不过他一贯藐视我踢球的技术也就没有和张哥深究。

    张哥让我替换一个受伤的守门员。比赛临开始,他还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听过舒梅切尔吗?守门员是球场上最重要的球员,还有,干得漂亮。

    后面那一句他说得很小声,球场上只有我能听见。

    如果我最后几分钟没有进球的话,这场比赛可能毫无疑问将以零比零的比分惨淡收场。

    记得当时只剩下大约三分钟,张哥让我赶紧把球大脚传给他,我看时间不多而他们又不成气候便狠下心决定单干。

    当张哥看到我带球越过中线的时候不用想肯定早已气急败坏,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对方球员一顿乱晃,甚至把两个我觉得颇有潜力的后卫都过了。

    我忘了自己是以怎样的方式射的门,总之球是进了。

    由于两个哥哥事先规定丢球之后不用回到中线开球,另一个大哥哥趁我还没回去就朝我把守的球门远射了一脚,这一脚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准、有劲!

    直觉告诉我这球要进!

    只见足球在空中划了一条略带下坠的弧线,最后擦着一个书包偏了出去,没进。

    现在想来,男人的直觉实在是很不靠谱。

    另一个哥哥当时就急了,冲到球门前又重回到中场。

    两个球门的大小不一样!

    大家认真一比对,我们队的球门确实小了接近一米!而球门是比赛开始前大家花了几分钟认真摆好的!

    整场比赛没有哪脚射门靠近过球门,所以只可能是有人动了球门。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张哥竟然跟另一个哥哥说球门肯定是被我动了。

    他还要和我对质。

    苏河,你就说你碰没碰过球门?!

    我看着张哥那张假正经、无比狰狞的脸,转身走了。

    记得当时身后安静了几秒钟,随之响起一串放肆的笑声、臭骂声,我进球的喜悦被尽数窝火烧成了无处诉说的委屈。

    回家的路上,我咬着牙忍住不哭一个劲希望找出原因,我确定自己真的把球门搬回了原来的位置。

    回到家里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又被爷爷训了一顿,记得他刚开口,平时不哭不闹的我就一反常态地放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股脑全都往爷爷身上蹭,哭到睡着一家人谁都没拦住。

    哭完醒来我也没想明白。

    直到后来,一个跟我比较要好的哥们告诉我,是张哥又找人把自己那队的球门摆小了不少。

    我当时发誓,在遇到绝对信任的朋友之前,只为自己卖命。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老余是不是可靠。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几个人值得自己托付类似的信任。

    还好,眼前要做的事情并不困难,远不涉及生死。

    老余打算给我备一辆还没上牌照的黑色英菲尼迪,他说这样不容易让人查出来。

    跟他商量好今天就动身。

    临走,他嘱咐我到医院直接把李医生接上。

    一段时间没有开车,不知道是手生还是开着英菲尼迪产生幻觉总之双手握着方向盘直打颤,掏出烟点上一根才稍微好些。

    车到医院的门口,李医生已经等在那了。

    一上车,此医生女就把原本挽起长袖的衬衫脱了,只留下一件黑色背心。

    无须走光,两条雪白的手臂就已经足够晃眼。

    我朝她笑了笑,我叫苏河。

    我能感觉到比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自己已经平静了很多,各项激素指标也应该都还比较正常。

    她说,很好,你的脸没像昨晚一样抽搐。

    说完,她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脸傻笑。

    本来想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转念一想,这样不行。

    昨晚都是伤口疼的,现在好多了。

    她差点捂着肚子笑。

    她说,我叫李薇薇,你叫我薇薇就好。

    李薇薇?要不要这么巧!她是李薇失散多年的妹妹吗?

    我当即掏出手机给李薇拨了过去。

    彩铃刚刚响起电话就接通了。

    对着麦克风我大喊了一声,李薇,我给你找到一个妹子,跟你一样漂亮!

    啊?!什么?苏河,你到哪里了?!

    没等她说完我就把手机关了,要是知道我讲完就缺德地把电池卸下李薇在另一头肯定要骂娘。

    挂她电话并非心血来潮,很早之前就自私地想过,寂寞的时候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个人替自己着急。

    现在看,一个人寂不寂寞跟他身边是不是有个美女并没有绝对的联系,就像一个人伤不伤心跟他身旁是不是站了个抛球小丑没有绝对的联系一样。

    薇薇说,其实,你挺坏的是吗?

    我说,这你都知道?

    她朝我带些嚣张、不屑地笑。

    …………

    第二十三章 兄弟(上)

    那是一个难得的周末,陪着一帮老头老奶奶晒太阳的周末。

    老奶奶们颇有情调地讲着鸡毛蒜皮的有趣的小事,远远的地方几个老头子围在一张不见了底座的圆桌研究中国象棋,剩下一两个比我小一些的小孩在旁边漫无目的地蹲在地上拔草……

    翘着二郎腿,把手背在脑袋下边,我躺在草坪上听着老人们的扯淡看着被束缚在十多栋居民楼中央的天空发呆,稍一侧身就能闻着泛着类似甜味的青草香。至今还记得,转身的时候总会有几根顽强的小草穿透衣服刺激背部敏感的皮肤引起独特的感觉,对此,我每每欲拒还迎。

    我已经忘了那天我怎么没有跟大部队跑出去烤地瓜或者干点别的,总之,当我看到伙伴在小区角落被一帮男孩子欺负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别的兄弟。

    住宅区坐落在郊区的受益者无疑是老人,他们在辛苦了半辈子之后乐得安享一份清静。但是,这样一来作为破小孩的我们也被要求了更强的适应能力,一旦长得不够快力气跟不上就很容易被国道另一边村子里彪悍的野孩子欺负。他们很厉害,又以团结和人数众多著称。

    特殊的年代注定了我们承上启下玩遍了各种原始的现代的玩具,特殊的环境则更是加剧了我们的叛逆,当时,玩得没日没夜从来没感觉天黑接着天黑时间跑了根 本来不及后悔。直到几年后的某天,看到同学用我拿来烤地瓜的时间看完了几本奥林匹克竞赛题还拿了县里的奖,我以为总有一天自己会后悔。

    时光荏苒,现在想来,回忆里荒唐的那几年却给我们留下了太多难忘的经历。我们经常唱着任贤齐的歌就在马路上走成了一排,看完古惑仔就省下两个星期早餐钱买一件黑色背心,看到谢霆锋在舞台上杂碎吉他的那一刻一齐亢奋地欢呼着,毫不怀疑眼前的世界就是我们几个的。

    兄弟,很难得。

    但是,兄弟并不总在我们身边,这个世界上又总有那么几个人谋划着怎么才能更好地关门打狗,各个击破。

    看到那个小兄弟被欺负我想都没想就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朝那几个找事的小混混跑过去。

    就像所有人能够想象的那样,我跑过去推开了那帮小孩的带头大哥。

    毫无疑问,他们一开始被我的气势压住了。

    很快,他们不再不遗余力地向之前那个小孩索要最终也没得手的五毛钱,身前看起来气焰嚣张的我完全容不得他们视而不见。

    没让小弟动手,那个带头的跟我年龄相仿的少年二话没说欺身逼了过来。

    我就知道!他们那帮人的习惯几乎都是这样,不得不说他们的老大一点新意都没有。如果没有猜错,接下来他们会仗着人多扇人一耳光,在把对方的士气完全打压之后每人再上来踹上几脚聊表蔑视。

    不出我所料,他果然抬手了。可惜,我一把就将他抱摔在小区的水泥地上,他的亮相只能如此不堪地草草收场。很难说他当时会有怎样的感受,但我想大概跟尿到一半被人把裤子提了上去的感觉差不了多少。

    他挣扎着反抗了几个来回还是被我牢牢压在身下,我按着他,口中反复说着说着那个年代WWF里头没有、却在小屁孩中极其流行的“服不服,嗯?服不服……”。

    他不服,自然不服,在自己的小跟班面前认输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直到看见这一幕他的几个小弟也没有上前插手,我记得当时甚至狂妄地觉得他们一起上自己也能扛得住。

    就在我以为他被我耗光了体力行将放弃抵抗的时候,猛然发现他的右手已经操起了小区墙角下半截丑陋的红色砖头。

    我没给他机会把我砸得头破血流,松开他的脖子我把他握着砖头的右手重重地拍在了地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己的情绪也完全到达了一个顶点,砖头落地的那一刻我隐约听到了吉他被摔得粉碎的声音。

    这个世界,是我的。

    上帝、默罕默德和佛祖显然都不喜欢看到有人胆敢这么想,不能独占,自己将来也可以和几个大神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我刚想对那人不理智的行为做些惩罚,挥起的手却被人用力握住……

    我竟被人拖了起来!

    一回头我傻眼了,是爷爷。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发现我在这边的,估计又是哪个多事的小女生跑去告诉他我被人打了。

    我打架的时候一般不喜欢家里人看到,我总觉得这样不好。

    趁爷爷把我拉起来,被我压在地上那厮得以翻身起来,他扳回一城的机会到了。

    他看爷爷死死地握住了我的手,便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踹在了我的大腿上,我很看不惯这种人,伸直脖子想学警匪片装逼又学得一点都不到位!换了我,至少也会踹在对方的肚脐眼以上。

    被人踹了一脚自然很难受,何况还是被自己的手下败将踹了!

    他撇着嘴跟我说,有种你明天别躲,我带我兄弟来收拾你。

    我拼命挣脱爷爷的手想给他回礼,可惜爷爷手上用劲了,我怎么也挣不掉!

    眼睁睁看着那厮找回面子嚣张地朝我挑衅,我看了看爷爷,恨透了他的多管闲事。

    我不甘心,又朝那厮冲了几步,爷爷还是一把将我牢牢拽住,恨铁不成钢的他喊着畜生随手就甩给我一个耳光。

    似乎有滚烫的辣椒油瞬间流遍脸颊流入眼睛,当时眼眶里就噙起泪来。

    那厮没干成的事爷爷倒是替他办了,效果,无疑更好。

    记得自己接着用尽全力甩开了爷爷的大手,委屈、愤怒憋红了脸带着哭腔朝爷爷和那个小子撕心裂肺狂喊了几声,具体喊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大概是一些怨恨和赌气的话。

    指着那厮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来一个我打一个,心里却也迅速盘算着明天该找几个兄弟过来帮忙。

    那厮看我可能还会冲过去揍他很快就跳上了小区的围墙,继续在上头朝我喊话。

    是的,围墙,因为小区的正门在离国道比较远的另一侧,他们那帮人进出我们的小区也就从来没走过正门。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当我第一次听说登陆国外的某些网站需要翻墙的时候还情不自禁想起他们来。

    当时的他们是几近丑恶而蛮不讲理的,但他们的存在就是现实,哪怕他们的存在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坚硬我们也唯有捂着鼻子想方设法勇敢地面对。

    没心没肺的日子大多过得很快,哪怕受了委屈遇上点开心的破事儿也能很快破涕为笑。

    第二天下午,放学回到小区,远远地看到靠近我家的草坪、石凳上坐了七八个男孩子,二十多米外的围墙上还黑压压坐了一排……

    人群之中,我一眼认出那个昨天被我揍过的主!

    糟糕!

    我竟然忘了跟我的几个兄弟商量这件大事!

    头瞬间就大了……

    就是他!

    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逃跑。昨天那厮看我回来立马就朝众人一阵吆喝,他的兄弟也纷纷扔下书包朝我围了过来……

    一个,又一个,他们默契地轮流朝我飞踹过来。稍稍做好准备的我把书包挥在手里,格挡,回踹。

    他们的处事风格是极其野蛮的,但他们同时又隐隐约约受着某种观念的约束。我很幸运,他们没有一拥而上。

    换了几个位置自己都没有明显处于下风,还把两个人撂倒了。

    不过,他们执着地冲击着我的前后左右,太多漏洞来不及照顾还是被踢到几脚。

    最后,还是路过的邻居大叔出面制止了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他没管别人,一边朝我大声呵斥一边把我带离了混乱的现场。那是我第一次应该也是唯一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兴高采烈地接受批评教育。

    兄弟不在,一个人也能作战。

    天真的那几年,满腔热血。

    如今,碰到一些可恶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想要打抱不平,但有时候真的冲上去表面毫无顾忌内心也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压力。

    事实上,有些人过完一辈子也没有站出来替别人、为自己反抗过哪怕一次……

    我庆幸,面对丑陋的现实自己曾经那么无畏地战斗过、而那些欺软怕硬之徒也被我用拳脚狠狠控诉过!

    不过,我更怀念的是自己那个思想上的兄弟,他曾经那么真实的高尚过……

    我敬佩一切敢于担当的男人女人,因为,他们无不让我想起那个吉他被砸得粉碎的年纪,无不让我想起那帮一起唱着歌走在马路中央的兄弟。

    老余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度假村烟草仓库的那一刻,我俨然看到了自己的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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