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的雨声最终还是没干过屋里正方、和反方激烈的辩论声,那些个陈年旧事像回忆录一样被一篇篇翻阅开来,嘈杂的声音把住在民生对面的和楼上的邻居全引了过来,他们拥到民生家的窗边看究竟(民生在镇上的房产,有两处都是一楼,只有租出去那处是高层),"没上过学"的刘侠起身"唰"一下拉上了窗帘!或许她以为"黑"真的能掩饰住一切,其实那只不过是她在掩耳盗铃罢了!
"你说,你还想给咱爹看这个病不,如果你不给看,我们几个现在就去把他带走,我们出钱给看,但是有一点咱必须当面、红口白牙地说清楚,咱爹以后是生是死,都和你们没关系,死了,我们披麻带孝照样把他给送下地!"张三那大闺女终于硬气了一回,这也是她当老大这么多年以来,说出的,最有份量的几句话,她是该做一次老大的表率了!"对,老大你说的对,咱们虽然是闺女也能当儿使,到时咱们就去老家村里吆喝,看他还有脸回去不!"二姐极力附和着大姐,民生两口子屁股底下好像装了弹簧一样,猛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走,你们赶快把爹带走吧,我们不管了,去,去,你们去村里喊吧,反正是撕破脸皮了,咱谁也都别想要那个假脸了!"民生瞪着比铜铃还大的两眼珠子,气得牙根直痒痒,看他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的姐妹们,他扬起双手,驱赶着张三那几个闺女,大姐带头、几姐妹悻悻地朝外走出,大姐一边走,一边愤不平,"去,就去,怕你不成,这回就不能惯着你,凭啥这么多年,什么事都听你的,你们做事太毒了,放心,你们眼不前也有儿女的!"刘侠一听这话,从屋里追了出来,"你们是一个x养的种不,还有点人味吗?""你个x养的,你什么养的,你个x…"张三那几个闺女疯似的站在门口指指戳戳骂着屋里的刘侠,门口一片混乱,混乱到一度失了控,听到自己的媳妇开始骂娘,看到姐姐们几乎疯狂的嘴脸,这不可收拾的场面,让民生"羞红"的脸在急剧上色,上色,他回头大声地喝斥着刘侠,只有让刘侠闭嘴,这场激烈的舌战才会快些结束,自己才不至于在自家门前丢人丢到他姥姥家了,即便是这样,民生也捡不起那稀碎一地的脸面了,恐怕是用超强劲的胶水也难粘合了吧!刘侠似乎也觉得自己骂出去的话有些不妥,扭头回了里屋,没人回应的口水战,大姐她们也失了斗志,骂骂咧咧地朝外走去!
外面,打了鸡血般的雨终于耗尽了全身的精气神,正在垂死地"啪嗒"着,但满目的昏暗与雾蒙还有一地的积水,无不记录着它曾经的辉煌!
路上,几姐妹仍是气愤不已,她们合计着,要去家里把张三接走,从此不让民生两口子去看望,正当她们快步走到张三的"住处"时,民生两口子早已从另一条路开车到了家里,"爹,你拾掇一下,我们在门口等你,带你去城里看病"民生看见他的几个姐妹进来,愤恨地用余光扫了她们一下,和刘侠一起高傲地昂着头走了出去!
张三抱着那个陪了他一生的钱匣子跟着民生两口子去了城里,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他的那部老年手机也被民生拿掉了卡,关了机,家里那几个闺女生气归生气,可始终还担心着他爹的病情,虽着急上火,可也没谁拉下脸子去给民生两口子打电话,她们每天抱着买彩票万一中大奖的希望,不厌其烦的拨打张三的电话,也许是她们的一片"孝心"感动了幸运之神吧,张三的电话终于打通了,"你们明天来,医院要给我动手术了,你说我这得的是不是孬病!""嗯,知道了,我们明天都去,你别害怕,也别多想,肯定是小手术,没啥大事的!""好!"张三大闺女挂了他爹的电话,愣都没打就开始通知了她的几个妹妹!
坐在轮椅上的张三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门口,除了张三那几个一大早就赶来的闺女,还有接到民生通知的亲戚朋友,以及张三那几个已成家的孙子孙女也拖家带口地过来了,民生和刘侠和一众人寒喧着,却不拿正眼瞅张三那几个闺女,看样子,那场嘴仗带给他们的"伤害"是需要时间来忘记的!
刘侠背着包,一脸堆笑地拒绝着亲朋好友递过来的"瞧客钱"(地方风俗,得知亲朋好友生病,住院,理当买些东西,或给些钱以表心意,所谓来往,就是这样,你来我往,当别人家有同样事,也会照之回过去,但这种场面只是在病人动过手术,出院回家,亲朋好友从别处得知,才会来瞧看,而不是事主和家里其他人主动打电话通知,可民生两口子却不这么认为"都是花过的钱,不通知到,有不知情的,若不来瞧,那不就亏大了")无论刘侠怎样"拒绝",最后那些钱还是装进了她身上背着的包里!
"天爷,看看,看看,你见过这架式没,多学学,还有这样式的,真是活久见!"张三二闺女拿胳膊肘顶了顶大姐,大姐撇了撇嘴,轻蔑地哼了一声!
一个小时后,双眼泛红的张三被推出了手术室!他还坐在那把轮椅上,脸上竟比手术前有了些光泽,他激动地笑着向门口所有人招了招手,看到张三这状态,不光让门口站着的人有些意外,就连张三他自己都没想到吧,他这岁数,动这样的手术(恶性肿瘤介入),在他脸上居然看不出有丝毫的痛苦来,张三那几个闺女原先还在那瞎想,张三打了麻醉,不知啥时能醒过来,肯定是昏沉睡着被送出来,还担心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如今看来,这些担心真的有些多余!
张三坐在轮椅上,被一干人小心翼翼地护送到病房,搀到床上安置好,那温馨有爱的场面感动了病房里其他的病友和陪护的家人,"看这老爷子,是个有福的人,孙儿嫡女一大群,动个手术来这些人",就是,看穿戴,儿孙都是有钱人,人家这条件。我们不能比呀…"张三听着别人的议论,心里五味杂陈的,他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或许他是真的有些累了,这几天神精崩得太紧了,他一直担心自己的病,张三一辈子胆小怕事,这次手术对他来说确是极大的挑战!为了不打扰张三休息,护士把屋里一众亲友请到了病房外,只留下一个人在照看张三输液!
快到响午了,一些亲朋好友陆续离开,张三那些个孙子孙女和刘侠一起不知啥时也走了,民生的姐妹们留下一个人照顾张三,其余人去吃午饭,民生仍没搭理她们,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打电话,听声音好像是在通知那些还没有得信的亲朋,他时不时站起来,在走廊处来回走动着,普通话和地方话切换自如,那片空间仿佛成了他深情演绎的一个独舞台!
被尿憋醒的张三抬了几次头,四下寻找着民生,一旁的女儿小声的问他,"爹,你是不是想去厕所?""民生呢,床下有尿壶","我给你端""不要,找民生"张三那闺女从病房里伸出头去寻民生,无论此刻她是多么不想主动找民生说话,可爹这情况,让她不得不先开这个口,民生昂着头,鼻孔朝天的走过来,眼神中竟带着一种得意,一种大战之后获胜的骄傲!
民生拎着尿壶去了厕所,感到轻快地张三刚躺下去,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抻起脖子,眼睛四下里搜寻!
床头上,除了一个黑色的斜背包,再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张三慌了,心脏开始"噗噗"乱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