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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河口往事(一)

川西,河口往事(一)

作者: 蔷薇季 | 来源:发表于2019-01-31 09:32 被阅读24次
    川西,河口往事(一)

    总是天真地以为,明天就可以收拾行李,说走就走,而,故乡,就在那里等着我,回去!

    每每过得不开心,家里人也说,回来嘛,回来嘛!紧到在外面浪啥子浪!

    就这样心不在焉,在别人的城市里熬了许多年。

    然而,事实是,纵然你有一千个想要逃离的理由,总有一个理由让你抬不动脚。

    我像个人质一样,被羁押在他乡多年。

    我被羁押他乡多年,总是思恋我的川西故土,靠记忆和文字,留下些许的痕迹和线索。

    记忆终不可靠,文字才是岁月神偷的证据。

    我怕我快要忘记,忙不迭地打捞,总还是三瓜俩枣,零零星星。

    从前写我出生成长的小山村,都叫它甘溪沟,因为两山之间有一条溪,叫甘溪。川西土话叫甘溪(ji)沟。

    甘溪沟里,有好几个生产队,好多个相隔不远的村落,我们村叫河口村。一般人指路或者说具体位置,都说,我们是河口上的。

    因为这个地方,有两条溪交汇于此,变成了河。河也没有名字,就叫个河。交汇口一带就叫河口上。河流在交汇转弯处总是会形成许多表面看上去平静的滩,其实水流冲撞岸边岩石回旋成很深的水涡,就又叫沱。

    哥说,河流逢弯必有沱。细思很有点哲学意味!

    有个特别深的沱叫洞青沱,男娃子些夏日洗澡都去洞青沱。哥哥们,在炎夏的傍晚,忙完农活了,总是会相约去洞青沱洗澡。

    也有不少想不开的人,会选择在此跳水了结残生,洞青沱,是个神秘的地方。当然,也有许多别的沱,是许多人活不下去时的选择。不知是河流的选择还是人的选择,滩沱不会告诉我。河流拐弯形成滩沱,人遇事咋不转弯却要选择滩沱?

    据说,别处还有个杨子滩,是更早时一个叫扬子的长工和他家小姐好了,搞大了小姐肚子,被族人背上石磨沉滩,那个滩后来就叫了杨子滩。

    河口上的洞青沱,无言接纳过受不了家暴的女子,活不下去的男子,调皮捣蛋的娃子……洞青沱的故事和水一样深不可测。

    河口上,还有一个坝。坝子上春日油菜花黄麦苗绿,夏日秧苗青青,冬日是大片亮汪汪的冬水田养着。

    听妈妈讲,当年低标准时,饿得没有吃的,趁着月色在河口上的田坝头偷过麦穗儿,你家在田这头偷,那家在田的那头偷,窸窸窣窣整到两军相逢,吓得要死,还故作正经,最后心照不宣各自跑路,回家赶紧把偷来的麦穗儿趁夜深人静连夜烤了,揉了壳就吃,真香啊!大门要闭紧,深怕香味飘出去别人家闻到。

    河溪之上的田坝中间,有座小房子,我们叫它“点”,是公社供销社设在乡下的代销点,家里需要的针头线脑、油盐酱醋、镰刀锤子,应急物品多能买到。

    点开了很多年,点上卖东西的女人叫李子英,大家都认识她。可是,有一年,点上出了大事,不知什么人血洗了点,杀死了李子英,一时风声鹤唳,点也没了,凶杀案一直没有破,成了经年悬案。

    好像,能记得的,总是这些神神怪怪的事。

    河口上,因为交通方便,还会举办商品交流会。

    开交流会就热闹了,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白天看好吃好玩好用的,也没钱,我们小孩子就是跟着凑热闹,能吃颗水果糖就很满足了。晚上还在河边拉上大银幕看露天电影,《锦上添花》什么的,很晚才散。

    交流会开好几天,持续过很多年。听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大哥带着二哥三哥和我去交流会,大哥买了烧鸭,站在路边只撕给我一个人吃,二哥三哥在旁边口水流多长,也不敢要。

    到我慢慢长大,河口上的田埂上,也落下过我许多的脚印,割猪草啊,放牛啊,经过干榜上,干榜上有座小石桥,桥底下总是倒满了坐月子的媳妇吃过的鸡蛋壳,不知为何总是要倒在这个地方(有人说,倒在人多的地方,容易被踩到,娃娃才长得硬朗,也说蛋壳要踩破,不能装上水,否则娃娃容易烂耳朵灌聤耳。都是被踩碎了倒下去的)。

    小石桥旁边,总是开满了刺梨花,刺梨花蒂带刺,时常摘了直接沾在头发上也不容易掉,粉色的花朵,春天的样子。刺梨浑身是刺,熟了后摘来吃,酸甜涩,里边许多硬硬的小籽。还有牛奶子,像缩小了的无花果,也好吃。

    榜上的水沟边长满水芹菜,一碰就是芹菜的香味。紫云英是种的,我们叫苕子,一大片一大片,割了喂猪。但是,苕子开花真美啊,不舍得割。苕子尖尖,很嫩,摘了当菜炒着吃,清甜。

    坝头的油菜长得好,担心叶子过盛,冬天里都会去拔油菜叶,一拔一大背篼,背回家当猪草喂猪正好。大冬天拔油菜叶,时间长了,手上就长冻包和冻疮,农人的娃娃,哪管这些,事情还是照做的。

    春来,油菜叶子不能拔了,我们女娃娃就背着背篼在坝头穿来穿去割猪草,麦田里,还用麦秆折断成长短不一抽签,每人割一把猪草来,放在一起,抽到最长签子的人就赢了这几把猪草,呵呵,运气好的,就会早早满了背篼。

    养猪,是所有农村人都要做的事。河口上的人家,也不例外。所以,割猪草,是许多乡下孩子都做过的事。我二哥,当年还因为偷懒,猪草没割满一背篼就回家,怕挨吼,就在背篼地下胡乱垫了些枝桠拱起来假装割满,结果回家一倒出来就露馅,成为我们多年笑谈——看,尖老二!哈哈!

    许多年过去,河口上还是河口上,只是河上增加了桥,河边都修了公路,坝上多了人家,田坝的油菜小麦田有许多改成了茶田。早春二月,还是会有成片的油菜花开放。

    河口上的人家都富庶了。我的小学中学同学,有的在河口上建了茶厂,有的在便利的路边修建了楼房,有的沿河做点生意。不知道他们的娃娃,还会不会去洞青沱洗澡?

    河对岸的五队,还是掩映在高大的桢楠树之间,那些桢楠树上,时常停满了白鹤,鹤鸣声声,此起彼伏。

    岁月好像走远了,可还不至于沧海桑田。

    在川西,邛崃山脉的崇山峻岭之间,两条不起眼的小溪交汇处,一处小小的坝子上,也历经了多少代人的岁月啊。

    山木青葱,天地无言,静静地看着这世间百态。

    我童年少年的河口上,现在是别人童年少年的河口上了。

    河口上的故事还很多,很多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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