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以前的朋友圈时,找到了我写于2016年8月28日准备送儿子上大学前夜的话,再次读它,仍忍不住百感交集……
想来就是因为当时写的这些话,被朋友们说我适合写作,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喜欢上写东西。
就像士兵失去了武器,农民失去了土地,鸟儿失去了天空,而我就要和你别离……
收到大学通知书后,我就一直默默地为离别做准备。
抽空给你看好了鞋,没事去商场看看你需要的衣服。内衣外衣,薄秋衣秋裤,袜子也黑白灰中短式。牙膏牙刷,甚至在太原补课等你的空闲,就在附近的美特好买好了拖鞋。单人的床单,旅行箱临过年就给你准备好了。秋冬季的衣服都准备了三身,上下衣鞋子袜子的颜色都搭配好分别做了标记写了纸条,希望我不在身边时,总是依赖我的你,能够从容的应对。
昨天下午我把准备好的东西往旅行箱放时,你刚聚会回来笑眯眯没心没肺地说:"妈,你有啥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我走了你就指不上我了。想骂我也骂吧,趁我在跟前。"
我一下就泪奔了……
曾经在你无数次任性、叛逆和我对抗,着魔样去网吧和我嘶吼,考试完一天到晚出去玩,不想听我说话,让我无数次对你恨得牙痛,失望伤心对你变得有些冷酷的心,就在此时,我的心,一下就温柔起来……
儿子,你从来都是我内心那个最疼痛、最柔软、最不可碰触的那个部分……
我小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是六个姐弟中最没存在感的人。别的孩子哭是因为有关心她的人哄,而我即使是在地上打滚也会被人当空气。
所以我是个不会哭,从不撒娇的人。我爱读书爱学习,对远方充满了期待和幻想,可是因为爸爸离去,我的大学梦也破灭了。
所以我结婚前我就想过:我一定要生一个漂亮的孩子,给我所希望的全部的爱,让他能实现他所有的梦。
你几乎满足了我所有的幻想,从小就聪明活泼,人见人爱。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在我和你爸吵架后哭泣时,像个大哥般安慰我,也像个大哥般教训你爸:"你就不能让让我妈?让我妈气坏了谁管我呀,男人就该大度点。"
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朋友、大哥,在我烦恼了听我牢骚,直到你初中时迷上了上网。从此我们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曾几何时,我觉得你面目狰狞不可理喻,我们互相伤害互相折磨。
我无法理解,无法原谅,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的你,是一个不努力不上进,迷失在网络世界里的虚度光阴的人。
我甚至觉得你是个道德有问题的人,曾经绝望悲痛的我有一段时间里想要放弃你。我觉得我做了那么多,你不能那样子对我。
我一直觉得,自己做为女儿是合格、懂事、孝顺的,觉得没有和妈妈顶过嘴,没有做过让妈妈伤心难过的事,19岁上班后一直赚钱养家,结婚后也是个体贴妈妈的好女儿。
其实不是的。
有次和你四姨吐槽你的种种不懂事时,你融姐对我说:"五姨你年轻时也让我外婆伤过心,只不过你不记得了。"
我当时愣了下,觉得当面没有和父母冲突过,心理活动是有过的。
某天我看书,还有做饭的瞬间忽地想起:有次我被人欺负,隐忍着心有不甘时,和妈妈说过抱怨她的话,说过因为没有让我上高中考大学,导致我以后诸多不顺的话。我记得妈妈当时好像偷偷抹泪了。只不过那时自私的我只记得自己的悲伤,不关心妈妈那时候的心究竟会有多痛。
人生就是这样,它总是以它特有的方式告诉你,你自以为是的想法有多狭隘。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它不动声色就可以改变一切。
当你像我的镜子一样地伤害我时,我才发现我们曾怎样地伤害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孩子也会在某天怎样地伤害我们。
我把自己所有的不幸归结为因为没钱上不了大学,而你正好相反,具备一切上学条件却沉迷于网络,人生真的是讽刺。
我忽然明白,你就是来告诉我:没有永远正确选择的人生,上不了学,你可以去不懈地以各种方式奋斗,只要你不放弃,同样可以成功。即使你有一切优越的上学条件,不珍惜、不把握、抵御不了诱惑也会失去一切。所有的抱怨,都是给自己不勇敢、不坚持、不努力找借口。
当我明白一切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对妈妈说抱歉了。如果我在你叛逆任性去网吧时,内心犹如被刀子不停地在割似的疼痛过,我一定也让妈妈同样因为无力让我上学而难受疼痛过……
你知道吗?我们都很擅长伤害最爱我们的人。因为了解,因为熟悉,因为习惯了得到,你那么细心地为我准备过一切,我就是想这样任性,我那么渴望得到的东西你应该帮我得到,我不想面对自己的懒惰和懦弱,反正有你,你应该是超人,你应该无所不能的。
我想没有谁会刻意地,去伤害我们彼此深爱的人,我们那样放肆和任性,是因为我们知道对方不会离开自己。
人生就是这样,它永远坚不可摧,它不会因为我们的哭泣或者怒火就变得柔软,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也变得柔软而又坚硬。
所以,当有一天你有了保护深爱我们的人的能力,一定不要吝啬。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等到你长大,等到你明白一切。
所以,虽然我舍不得你,离不开你,但我仍愿意你去飞。你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所有的爱,也犯过拘谨的我没犯过的所有的错,也像妈妈一样最后有勇气面对所有的困难,做到你所能做到的事,那样的酣畅淋漓。
你其实挺棒的!
我知道未来难料,像人们说的那样,上大学了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工作了不一定在哪里…...谁知道呢!人生就是不停地体验,去体验吧,祝福你,我亲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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