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之后。我一直没再去合气道训练,也没参加他们的聚会,因此昨天去见大家时,得了好一番拥抱,好像他们真感觉到过缺少了我似的,我乐意信其为真,享受心暖。
合气道这班兄弟里但凡能坚持不懈的,都是段位很高的家伙。有几位还是柔道或跆拳道的黑带。认识他们都十几年了,他们中有的人昨天一看就觉得老了一度,可也有一些人,本来就不年轻,却偏偏样貌完全不变。
其中有一名大师姐,已经70岁了吧,生过六个娃,身材极瘦高极挺拔,一头长长的银发,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很像某种时尚达人。若她换上袴(Hakama)上场,将头发束在脑后,顿时就变得凛然又飒爽,很有练家子的英武。我特喜欢看她和我们小个子的教头师傅过招,教头师傅一招一式都圆熟,动作看上去幅度不大,立在场中稳稳的,却能让比他高的大师姐带着风旋起来,翻滚开去。那倒地即起的动作,简直是轻捷优雅。
高手们穿的袴,很像厚布料的裙裤,每次卸下它时,都有一套复杂的折叠仪式。穿着它动起来,则虎虎生风。
好马配好鞍,想不出我这号初学者穿这个,那会弄出个啥形象。
我很喜欢这位师姐,她有一种温柔的劲道,说话幽默。眼睛里透着一种无畏却祥和的、母性的光芒。她和小她十岁的丈夫都是“全自然饮食”的生活者,丈夫还是自然疗法的医师。她家住在半山腰一栋很古老的宅子里,大师姐每天早上去山上取清泉水洗脸,用自制的面霜护肤。她丈夫认识林子里的各种野菜和草药,还做得一手清淡却不寡味的好菜食。他早年学过石匠手艺,花园里有不少他琢磨过的石头,同时也是我们的资深师兄。这位师兄在教头师傅缺席时,会代替师傅来上课。我们也颇喜欢他的柔和教法,他带做热身时,练习的是瑜伽。他的气质,确实也更像个修士。
合气道训练时,教头师傅喜欢在普通的训练房内的一侧竖个屏风,屏风上挂祖师爷植芝盛平正在花园浇水的相片,和大少为他们写的“合气道”三个大字。相片下就放着师兄石匠打磨的一块线条流畅的枕石。每次去训练时,师姐总会带上小花几支,插在一个药瓶似的小紫瓶里,放在枕石上。有了这几支小花,那屏风、字幅和画像,就顿时都鲜活起来。
昨天去到那里,先远远看到了她的一头银发和细高挑的身影,随后又看到她那母性的熟悉笑容。没察觉她有很大的改变,只是她头发剪短了,人更瘦了。
我总在想,似她那种温和坚韧的性子,那身翻腾挪移自如的功夫,加上她家纯自然的生活习惯,她是永远不会老的。就像另一个不常来的师伯,七十多了,长手长脚的,长得好像一只鹤,走路带风还带飘的,似乎没体重。每次换上袴上场前,都先静静立在后面,又像在看我们,又像在理气调息。据说他是我们合气道大区的督导。整个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典范。我感觉他和师傅合作示范时,一个人能覆盖住整个场子。而看到他从远处走过来时,又总会想到“仙风道骨”这个形容词。他的长相举止,和轻声柔语的说话样子,让我觉得有种人类似乎永远和“老”或“少”没什么关系,和种族长相也没关系。深山里出来的神仙,就该是那样子的。
师姐倒不是仙风道骨,因为学风水,又崇尚自然主义,身上似乎有一种巫气。我叫她白发魔女,不含贬义。
后来吃喝席间,我却冷不丁的发现,大师姐的背竟然有些佝偻了。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很安静的对我说: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她战胜了骨癌。现在,感到自己正越来越有力气,马上就能回来参加训练了。
我没有大家训练时的照片,只有训练后吃喝时偷拍的照片。可惜难以展现其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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