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右手掌，与此同时，光点在他手中汇集，不过几秒便幻形为一把长度一米多的苗刀。
七大魔女同时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紧张的气氛四处弥漫，我站在等身高的鸟笼里不安地望向他们那边。
战斗一触即发，首先发出进攻号角的是站在舞台上的嬉笑魔女。
“我们一起上！”
话音刚落，所有魔女伸出手向他齐齐发射光点。
无数令人目眩的光点向他砸去，落在地上尘土飞扬，而他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一一躲开了。
尘土散去，他的身影也不见踪迹。
负责指挥的嬉笑魔女似乎发现了端倪，她愤怒地朝空中的魔女命令道：“继续攻击！”
又一波光点密集地向地上砸去，甚至有的险些砸中我所在的鸟笼。
“哈哈哈哈哈哈，何必那么生气呢？难道不是吗？像我们这类的存在，早就不复希望了！”
熟悉的声音夹杂着狂笑霎时出现在上空。
我抬起头，竟发现笑笑身处在比另外五位魔女更高的空中。
他将刀锋对准五位魔女从天而降。
五位魔女四散而去，但其中一位已来不及躲避。
刀贯穿了她的躯体，将她华丽的衣裙割破，露出属于人类的肌肤。
那位魔女如流星般被重重击落在地，她脸上的讪笑面具破碎了一角，透过那一角，我看见了她的半边脸。
“早点归于虚无，早点割舍不必要的痴心妄想，早点接受死亡，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啊！”
剩下的六位魔女趁机将他围住，向他发射密集的光点。但那些攻击对他而言都太慢了。
我几乎难以看清他的身影，视线之余唯有反射的寒冷刀光。
战局似乎对笑笑有利，想到这里，我不禁稍微松了口气。
但刚才瞥见的那半张脸却怎么也无法从我脑海中抹消而去，我又鬼使神差地望过去。
那位魔女还留有一口气，她微微动弹着身子，破碎的面具从她脸上滑落。这一次，我却再也无法说服我自己。
那张脸，还有那双眼睛，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永远也无法忘记的。
“不想被抛弃，不想再被欺辱，不想再安慰，不想再背叛，不想再留下，不想再孤身一人，不想再失去爱与自由的话，就早点去死啊！”
他将光点全部反弹回去，趁魔女被反射的光点击中的时机撕开一道口子，冰冷的刀光再次倒影在魔女的躯体上。
“嘁！”嬉笑魔女不满地吐了道口水。
然后，她又“咯咯咯”的冷冷笑着，她打出一道响指，瞬时，天空就像灯泡被熄灭了光芒。
就算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刚才所见到的那张脸早已经过我的反复确认。
终于，我脱力般地跪倒在地。
“面具下的人……是我？”
不远处是魔女们各种怪异的笑声，偶尔夹杂着一道又一道割裂耳膜的惨叫。
黑暗的视线里，已不再有耀眼夺目的光点，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刀刃相撞的清脆响声，而那些响声每一击都像是击在我的灵魂上，让我全身颤栗。
如果面具下的人......是我，那么，正与笑笑战斗的人......是我？
被笑笑杀死的人......也是我？
那些只会欺骗与玩弄人心的魔女们......还是我？
是我？
那我是谁？
就在我恐惧到忘记了战斗已经停止时，他带着一束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笑笑？”
我不敢置信地念出他的名字。
被恐惧包围的我缓缓抬头看向他，而他的脸上也戴着一副面具。那副面具上没有笑容。是一副无笑面具。
他右手提着那把沾满了血的苗刀，左手提着一盏灯，原本肃穆端正的黑色紧身制服被血染上了浓晕。
“战斗结束了，那些魔女应该不会再找你了。”
“你——怎么哭了？”他把灯放在一旁的地上，蹲下身担忧地问。
“我......哭了？”
听见他的话中的提示，我这才反应过来，动作僵硬地摸上我的脸，才发现脸庞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你还好吗？要不我先带你回家。”
“回家？回家......啊，对！我应该回家了。”
他变出一把钥匙，将鸟笼打开。然后，他向我伸出手。
可是，他的手上还残留着不知来自哪位魔女的血。
“对不起，让你受到惊吓了。”
他淡淡开口抱歉道。
他的身上仍然萦绕着看不见的杀气，尽管他的话语再怎么温柔，我都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看待他。
还有一件事，必须确认。
我没有理会那只手，而是蜷缩起身子。
“我好害怕，笑笑，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我佯装抽泣，并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他收回了手，低下头，状似在思考安慰我的话，而我就趁此时扑在他的身上。
“呐，笑笑——”
提灯被我撞倒，发出一声尖锐的撞击声。
我朝他的面具伸出手，试图揭下来，而他也从我的动作中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他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触碰到面具。
“告诉我，魔女们究竟是谁？你又是谁？”
“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对我展露你的真容？为什么魔女面具下的人......是我？”
我颤抖着说出这些快要让我绝望的话。
而他握紧我手腕的力度渐渐加大，终于，我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反扑在地。
“我说过，只有这个绝对不行！除了这个以外的其他所有事，我都可以知无不言地告诉你。”
他几乎是吼着朝我说出这些话。
原本只是用来佯装的泪水在此刻变为了真实，一汩汩从我眼角滑下。
他松开手，站起身，同时解除了变身，再次变为“谢雨笑”的模样。
他又捡起提灯，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今天你应该很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呃啊——”
说着说着，他突然猛吸了一口气，并弓起腰，神色间迅速闪过一丝痛苦。
“笑笑？”
我从地上坐起，不安地看向渐渐走远，佯装无事发生的他。
“还有，别在人前叫我这个名字。”他像是嫌恶一般地说，然后，他从一旁还算比较完好的座椅下扯出一条红色尾巴。
“莎士比亚，送她回去。”
“呜呜呜呜，可我现在没魔力了。”莎士比亚哭诉道。
“魔力多的是，你只是懒而已。”他将提灯交给莎士比亚，独自迈入黑暗中。
“切——”
莎士比亚自知说不过他，便只好乖乖听他吩咐。它双手提着灯，飞到我身旁，对我趾高气扬地命令道。
“走吧，丫头，我们回去。”
“莎士比亚？你怎么还活着？”
“啊？你这丫头别乱说话！我活的好好的呢！”
“但我刚才一直没见到你。”
“那是因为我明智地躲了起来。打不过就跑——这可是万世万代不变的生存法则。”
“别聊了，快走吧。”
他及时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尽管他背对着我，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痛苦。自从与变化为“安夏”的他认识时，他就经常出现这样类似的症状。
“笑笑！”
“别管我，你不是很想回家吗！你不是难以信任我吗，那就回去啊！”
“我……我并非不信任你，我只是……害怕。而且，比起我自己，你更令我担心啊！刚刚，你又难受了对吧？”
“你就不怕你会后悔吗？知道我太多事情，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他的声音冷到彻骨，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要先知道了，才能判断我是否会后悔。”我毫不动摇地说出这番话，希望着话中能让他相信我的勇气。
然而，他却皱起眉苦笑一番，低声向我询问：“我们……还在恋人游戏里，对吧？”
我还没搞懂他为什么这样问，突然之间，他像断线的风筝那般身形不稳，向旁倒下。
“笑笑！”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
我急忙冲到他跟前，扶起他的手臂，可到了他跟前，我才发现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笑笑，你的家在哪？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呵呵呵呵呵，我的家？”
尽管已经如此痛苦了，可他还有心思不忘嘲讽自己。
“我的家......在哪呢？我的家……在......”
话还未说出口，他突然失去了力气，脱力倒下。
我扶起他的身子，担忧地看向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明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它无奈地大声叹口气。
“唉——真是服了你们，走吧，我先送他回去。”
“你知道他的家在哪吗？”
“唔——准确来说，那里也不算是他的家啦。总之，先跟我来。”
它放下提灯，用两只前爪竟直接在地上挖出了一个洞。
洞中的隧道不知又通向何方。
还好笑笑变成了“谢雨笑”的模样，他的容貌停留在十三四岁，至少我现在还有力气扶起他。
我扶着笑笑来到洞口，可刚一走到洞口，扶着他的手臂突然感到一片轻松。
殊不知是洞口边缘太过光滑而导致他整个人不可控地滑落进去。
“啊！笑笑！”
我慌乱地伸出手，想去抓住他，但却没能成功。
完了完了完了！
我也赶忙跳下去。
这是一个近乎垂直的通道，通道中倒映着漫天的星辰，像是在穿越一条银河隧道。
莎士比亚原本在下引路，可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落，险些砸中它。待它看清那人是谁后，它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喂！丫头，你怎么搞的！怎么把他丢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帮我救下他吗？”
我在它的上空，朝它呐喊道。
“不行，以我目前的飞行速度，我追不上他。”
莎士比亚拍拍它只有蝙蝠般大小的翅膀无奈回答道。
就在我们都束手无策时，最终，我们通过了这条神奇的银河隧道。
顿时，呼啸而来的风打在我的身上，使我的身体不停摇晃。
我努力端稳身形，又发现脚下的大地被望不见尽头的森林覆盖，森林之中几条清澈的河流穿插其中，不远处，一座庄严的白色城堡屹立在巍峨的山崖之上。抬起头，同样是碧蓝无垠的天空和悠悠漂浮的云朵。再次向天空上望过去，一颗巨大的蓝星清晰可见。
“快要落地了，必须要接住他！”在我下方的莎士比亚大声提醒道。
“可是我该怎么接住他？”
“你也是可以飞的，快接住他！”
“我也可以飞？你在说什么啊！”
“要用想象，想象！”
“想象？不要说的那么抽象好不好！”
“丫头，快想想你来这里的意义！”它再次朝我呐喊道。
来这里的意义？
我是为了找到他而来到魔女的茶会，结果，却被卷进这么复杂的事情。
可我为什么要找到他？
回忆纷纷上涌，我想起来了！
我是为了与他进行一场恋人游戏，而游戏开始的第一天早晨，他就消失在我身边。听那些魔女们所讲，在我来之前，他就已经与魔女们玩过好几轮填字游戏了。
虽然中间经历一番曲折，但现在，我总算找到了他。只要恋人游戏继续下去的话，只要我赢了的话，他就答应我为我解决所有的疑惑。
我想要得到解答的疑惑则是与我自身的记忆有关，而那些魔女们似乎也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要救他，必须要动用想象。
想象......
我闭上眼。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那么，我希望我能有一双翅膀。
耳边的风呼啸个不停，我努力切断自身感官与外界的联系，不让风声打扰到我的想象。
想象自己是一只鸟儿，想象自己背后拥有一双洁白又巨大的双翼。
用这双翅膀，救下我想救的人。
可他......是谁？
“你......是谁？”
“我？我是你朝思暮想的小花呀。”
“小花？”
“只剩下一朵小花孤独的摇曳。这是你曾经写下的为我而创作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
回忆再次上涌，我睁开眼，发现背后真的生出了一双翅膀。
“快！要来不及了！”莎士比亚再次提醒道。
“好！”
我连忙扑打翅膀，向他追去。
我瞬时超越了与我相隔百米开外的莎士比亚，很快，我就拉到了他的手。
而就在触摸的一瞬间，他的手似乎动了动。
“笑笑？你醒了吗？”
我喜出望外地向他询问，但他仍旧没有动静。
我失望地叹口气，将他拦腰抱起。
只要有这双翅膀的话，就能替我分担一部分他的重量。
“呼~真是吓死我了。”
莎士比亚飞到我的身旁，它指了指森林前方的尽头处，那里有一片朦胧的白色。
“走吧，我们带他回家。”
“嗯，带他回家。”
我向它回以一个微笑，待到莎士比亚转身向前领路，我再也克制不住我内心的情感。
“笑笑，你要回家了，快醒来呀，不能再睡下去了……”
我忧心忡忡地看向仍沉睡不醒的他。
他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等在我们前方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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