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鞋子树上挂

腊梅盛开正当时

一双鞋子树上挂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是我家婆和母亲聊天时说的。感到那愚笨残酷的事，之所以存在了那么久，是有大土壤的。似乎每个人都是它的参与者和推动者。

      下面是她们的聊天内容。

        当时村里一个人结婚，晚上闹洞房时，一些好事者发现新媳妇的脚，不是小巧的原则意义上的三寸金莲，比人们常见的脚要大得多。那可能是因为新媳妇缠小脚时不成功，或者她有反抗思想，中途忍受不了脚骨骨折的疼痛，大约有意无意地放了放缠脚布，形成了不符合大家统一审美标准的大一点的脚，有几个喜欢恶作剧的新郎玩伴，竟然偷走了新媳妇的红鞋子，悄悄地挂在新郎家门口的老槐树上。新人一家却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第二天早上，新媳妇娘家爸拉了头驴，来接女儿回门。老远看见树下有顽童嬉闹，用土快扔树，新人红鞋子醒目地挂在树上，老父亲问顽童在干什么，娃们说在驱赶树上的那个鸟。他眼神不好，拴驴在树干上，当真地也跟着娃们吆喝了几声，直至被几个躲在墙背后看热闹的闲汉哄笑，才清楚了端倪。这个老岳父一气之下，冲进亲家理论，责备女婿一家没有保护好女儿，并带走了女儿回了娘家，好长时间，女婿家请不回新媳妇。后经过多方协商，闲汉们为他们的嬉耍不当道歉，才使新媳妇别扭地走向了正常生活。好在这媳妇脾气不很执拗倔犟，要不然，说不定会因为脚比较大的事实被人知晓，而酿成悲剧的。

        小脚女人是当时的必须，那个样子，尽管每个人都明白那缠脚很痛苦，可几乎所有的女孩子，小小时就必须接受那样的酷刑，施行者，还是自己的母亲或者祖母，她们本身就是悲剧的牺牲者，却心甘情愿地，把痛苦延续在下一代身上。女子结婚，下桥时，大家都在窥探新人的脚大脚小，大一点被嘲笑，小的才受到赞誉。

        小脚女子是一辈子的痛。别的不说，就只晚上休息，鞋子基本不脱，缠着数尺长的裹脚布，再穿上鞋子睡觉，那不舒服要纠缠一辈子的。

        关键是集体认同，那丑陋的畸形的所谓美，像恶梦一样，深入人心，明知苦不堪言，却纠缠了人们数百年。

        呜呼，我可怜的祖母老祖母老老祖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