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两个月的假期，对张春生来说很漫长。开学后，他就收拾行李回到了学校。
宿舍落满了灰尘，他草草打扫一遍，然后缓步在校园内，寻找夏青的影子。来到花坛处，背靠在一棵树上，从怀中掏出一根烟，轻轻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看坛中花草已谢，隐约见残落的花瓣落在泥土上，极力渲染了秋天肃杀冷落的景象，心境一时变得甚为凄凉，不禁在心里自语道：“古人说得好，‘落红不是无情物，比作春泥更护花’。”
“老师好。”
何晓玲满面笑容跟他打招呼，看他变黑了，也瘦了，又心疼地说：‘这个假期你在家不少干活吧，肯定累坏了。’接着又问：“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没有？”
刚放假的时候，何小玲说会给他写信，求教学习方面的问题，他就把详细地址告诉了她，谁知信内容全是对他的爱慕和思念。
张春生神情淡定地回道：“你写信了？我没有收到。”他惊讶自己的撒谎，是如此的自然而出口，而且内心平静，还觉得这样对待何晓玲是正确的，她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妻子，只能是师生关系。心里也清楚，何晓玲看不起农村人，追求他缺乏真诚实意，很难跟爱情联系在一起。
“地址应该没有写错吧，我记得很清楚，是老师在撒谎吧。”
“我们家在山区，交通不方便，收不到信是正常的事。”张春生继续撒谎道，欲找借口摆脱掉何晓玲，却看见夏青走了过来。
何晓玲也看见了夏青，见她穿着一套浅蓝色的套群，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再看脚上穿的鞋，是高跟皮鞋， 真是乌鸡变凤凰，一股莫名的火燃起，她撇下张春生走向前，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夏青。”用嫉妒的双目上下打量她，又冷嘲热讽地说：“看你现在穿的衣服，比以前好看多了，也很贵吧，刘教授就像个菩萨搭救了你，她是活菩萨，呵呵……”
夏青冷冷地看着何晓玲，不理解她为什么总找她的茬，两人在同一年走进这所学校，同在化工系，还在一个班级，不能成为好朋友起码面上过得去吧，对她从不友善，总会嘲笑她的穿戴。她抬脚继续往前走。
“急什么，我们聊一会呗。”何晓玲拉住她一只手臂，并挡在她前面。
“我要去图书馆，没空聊天，请让开。”
“是不是现在有刘教授撑腰，就不把同学放在眼里了，以为自己就是千金小姐，还是土儿吧唧的乡下人，乌鸡永远变不了凤凰。”
“你太过分了。”
夏青欲推开何晓玲，俩人拉扯起来，拉扯的像是要打架，嘴里还有争吵。张春生见状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抬脚向她们走过来。
“何晓玲，你要注意影响，看你还像个学生吗？”张春生声音很大，一副老师的姿态训斥道。
“你为什么不说她？只说我？我们可都是你的学生。”何晓玲松开手，质问道。
张春生哑口，表情有些尴尬。
在女人的问题上，感性已经超越了理智，至于身份已经不重要了。老师也要有爱情，也要恋爱结婚过世俗的生活，现在他会有这样的思维为身份开脱，所以不由自主的偏向夏青。
夏青微笑道：“张老师好。”
“你好。”张春生双眼射出异样的光彩，想要去握她的手表达一下心情，但又缩了回来，有碍何晓玲在旁边站着。两个月的煎熬，日夜的想念，想写书信表达思绪，却无合适地方邮寄。
“我是不是有点碍事，应该闪开给你们腾地。”何晓玲看他们如此亲昵，直翻白眼，心里不断涌出莫名的醋意。希望此时林肖枫能够出现，打他几拳头，帮她解解气。
何晓玲难以入耳的话，让夏青感觉她很喜欢张春生，于是说：“你们聊，我去图书馆了。”抬脚离去。
“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吧，我正好也想去查找资料。”张春生没有理睬何晓玲，把她撂下跟随夏青向图书室走去。何晓玲的脸上浮现一抹浓浓的嫉恨，朝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声，在心中气恼地说，走着瞧。
“你在她家住的习惯吗？”张春生问。
两人并肩走向图书馆。
“还好吧。”
“你见到她家里所有人了吧？”
“嗯，都见到了。”
张春生想到刘书萍的两个儿子，想听夏青说说对他们的印象。
“老师的家人可好？”夏青转移了话题。
“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有慢性病，经常吃药，严重时还得到医院治疗。”
“老师就没想过把伯父接到这儿来治疗病，农村的医疗条件毕竟不如这里。”
“想过，也劝过，可我父亲的脾气很倔强，就是不同意，说自己是老毛病，没必要跑远路治疗，我很无奈只好由着他了。”张春生的表情里透射着绵然的忧愁，心感到很沉痛，夏青说到了他神经敏感处，就像揭开了他的伤疤，有些伤自尊，很不愿跟她聊这个话题，虽然自己的贫穷不是个秘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图书室，话题也就自然地又转换了。
“你想找些什么书来看？”张春生问。
“想看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理想国》。”
“柏拉图的《理想国》，跟儒家的政治思想有些相似，我对他这部作品不是特别的欣赏。”
“老师不欣赏在哪里？”
“他的理想国里，缺乏对感情、人性的思考。奴隶在他的眼里就不算人，没有任何的权利，只有奴隶主和自由民才有公民权。”
“那不是跟我们国家奴隶社会时差不多嘛，难道他不知道每个人都享有平等的待遇吗，我看他有点剥削人的思想。”
“呵呵……”张春生轻笑一阵后说：“你可以重点来看看他在理想国里是怎么来谈教育的，这也是我很欣赏的部分内容。”
……
他们紧随前后左右，一边不停地在书架上查找书籍，翻看着里面的内容，一边低声地讨论着。经过一个夏季的潮湿，书页里散发的霉味，让夏青无法忍受轻咳起来，还有点窒息昏眩的感觉。
“你怎么了，是否身体不舒服了？”张春生放下手中的书，靠近她的身子柔声地问。
“我没事，是书上的味让我感到不舒服。”
“那我们到外面透透气。”张春生不加考虑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有几个学生见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走了出去。传言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得到了证实。
他们在校园一条小道上停了下来。小道两旁的万年青给人带来一股自然而清新的风潮，阵阵拂来，感觉神清气爽，呼吸变得清新舒畅。
“好些了吗？”张春生并没有放开她的手，继续紧紧地拉着，放在掌心里轻轻摩挲，脸上颇有陶醉之色。
“我已经好多了，可惜要看的书没有找到。”夏青抽出手，回望下图书馆，表情有些不自在，意识到他们刚才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不知道又该遭到什么样的议论了。
“回头我帮你去找。”
“谢谢老师，不用了，我自己会去找，我回教室了。”夏青努力使自己镇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往教室方向走去。
在办公楼的一个窗口，刘书萍神情严冷，若有所思一直在观看他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