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
茶馆里那老汉弓着身子,扣抓这那铜锣挨座的收着瓜果钱,爷孙俩卖唱一上午碎是落魄了,却也不是那张嘴讨食的闲人。
仅有的家当便是那一个包裹,一张琴弓二胡而已,再有的便是那孙女的一副嗓子还算过得去,一场下来多少的两个铜子,换两餐饱饭,也算的清闲。
老爷子清楚,这钱赚的轻松,却是最近一出大戏要在这红颜镇起锣响鼓了。
“听说了吗,提庐山的小爷近日便过红颜镇了!”
“那现在谁人不知道,这红颜镇大小客栈可是都满了街了。”
“你们说这冯小爷在关外呆的好好的,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冒在了剑阁上,还卸了苗凤男苗大侠的一条胳膊。”
“说来也怪,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隔着半个天下为了啥?”
“喝酒喝酒!咱就是瞧热闹的”旁边的汉子端起碗道
“那苗大侠恩济巴蜀,谁人不敬他三分,那冯小爷直身下剑阁一路已经先后三波人马拦路,
佛手唐欢,毒姑方四娘,还有那子鱼洞五鬼,哪一个不是咱巴蜀好手。
就是不知道咱这红颜镇是哪路英雄哦!”
“我听说那冯小爷的十三骑已经在地肺山侯着了,只要出了巴蜀地界,若是拦不住那就真是丢人啊。”
远处官路上,一老马,一黑狗,一白衣径直的往这红颜镇走来,眼瞧着那白衣少年,腰横刀后腰配弩,马背长枪一杆,慢慢的走着。
身子并无血迹,更无一丝伤痕。
迎面走来一樵夫,担着两担柴横在官道间,手指压了压那斗笠。
冯小爷接着只往前走,似那过河卒子一般。
那人乎的甩开柴堆,抽出那担着柴的棍子,通体透黑。
人群中有人认出,赶忙言道“黑棍谭鹤尘!”
便是只说出名字,那人便已经在众人瞩目之下沾沾自得便接着道。
“谭鹤尘早年便是樵夫,在集市上卖柴为生,不想官兵强为充军而去,家中有一老母便一直是田大侠出钱赡养。
原先还想怎么没有出手,却是在此处等着呢!”
那汉子将手中铁棍一挥,暗藏在那柴碓中的铁销四散奔向冯家小爷。
冯家小爷勒马,抽出钩镰枪,右手在身后着手拉弦上了弩箭。
一怔点,撬,拨,当下了无数铁销。
转身间,
谭鹤尘的铁棍当头而下,冯家小爷提枪接下。
顺势抖枪扎了下去顺着那谭鹤尘档口而下。
二人几招过手,不见高下。
自这时,那谭鹤尘两手一打当黑棍扯住那钩镰枪的倒钩。一式回马,左手架杆子,右手挡在那黑棍底子。
只蹭着那那开刃的镰心,扫向那冯家小爷的脖颈子。
“回马枪?”人群中有人多瞧了几眼道
众人不解,冯家小爷也是使枪的好手,镰枪马刀冯梁便是关外的金字招牌。
见过的瞧过得打过的好手无数,这几划拳脚无非外物,似那八卦棍骨六合枪魂,多半是这谭鹤尘自己揉捏的功夫。
这一手回马枪杀得却是也在意料之中,谭鹤尘眼瞧着一招不鲜,撤棍儿汇手之际,便觉得小腹一硬,不知何时那冯家小爷的马刀便顶了上去。
冯梁提刀背扫过那谭鹤尘的胸脯子,随手丢了那混铁的黑棍,从那谭鹤尘身边蹭了过去。
不过两步,那谭鹤尘拱手弯腰之际,由打哪后颈处窜出一截红绳射向那冯梁。
蹭着那冯梁的衣边,被一道黑影截了下来。
随之应声,那枪尖透了黑棍的胸膛。
“刚才眼浑了,送你个痛快权当陪个不是。”
“有劳!”
口中轻轻吐了两个字,面露轻松的谭鹤尘断了最后一口气。
有错的名字没有错的绰号。
这黑棍,立命安身属实是一靠棍,二便是黑。
那狗子咬断的那玩意,身体两节断口处斯斯的偷着白烟。
众人打远瞧着,这冯梁自下了剑阁,便是一路阻拦,到了此处便是第一次见了血光。
待等这一人一马一犬入了这红颜镇,众人才围了过来。
“这是?”
“血蟥!”
众人一阵唏嘘,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哪有什么正邪善恶的。
人间百态,一时间表露无疑。
若说以命报恩,也算是当的一个义字。
却说暗箭伤人,却也是另一种言辞。
一时间,种种言语四散开来,却是有那佩服的暗自里替谭鹤尘收了尸,连着那黑棍一起葬了。
却说入了红颜镇,茶馆里四散的桌椅,围着的人群,都在告知冯梁,你该来这里。
不出所料的,那茶馆门口坐着一污衣的。
腰间挂着一金龟,格外的显眼。
手上的血迹未干,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那烧鸡。旁边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颗好头还在躺着血。无有其他,二人尽是被敲了阳顶,死后拧下了脖子。
瞧见冯梁走了过来,扔过人头来道“两清了。”
说罢擦擦衣角,舔了舔手上的留味,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子走出了红颜镇。
冯梁笑着摇摇头,跨马提枪一骑绝尘。
两颗头颅正是那方才茶馆唱曲儿的爷孙。
“嘿哥们,刚才说说!”
“行,那我告诉你你也得告诉我外面刚才咋了。”
这样的情报互换,一时多如牛毛。
大致不过是要饭的污衣进了茶馆,要给平时定是给钱哄人,今日不同那小二子早就看热闹了那顾得上这些。
这污衣直直的走到那爷孙对面言道“久等了!”
那爷孙一改姿态,胡弓子刷开那马尾丝透出一柄细剑,那小姑娘更是一手银针打的绝妙。
这污衣双拳敌四手不慌不忙似游戏一般,只是两掌便碎了二人的头盖骨。
随后扯下那头颅道“成了!”随手打那铜锣里拿出一把同店里叫了只烧鸡。
那小二颤颤巍巍的结果那一把碎钱,逃命般的跑进了后面屋里。
对于故事,人们首先在乎的是剧情,对于剧情首先在乎的是怎么死的。
对于人物往往后知后觉。
“这爷孙是谁?那位污衣又是哪位!”这其中有人提声问道“在座的哪位给说是一嘴,让咱知道知道。这壶酒咱便请了!”
“小二!温酒。”
人群中一脚夫汉子被人让了进来道“这污衣原是那江南道龙华地上的一乞丐,前些日子冯小爷砍了那苗大侠一条膀子,咱也是为了挣口饭吃这不才来了这红颜镇。”
那脚夫喝了一口茶水道“这沈龙阳!诸位都知道吧。”
“知道,甲字头号的败家子儿!”底下人嚷嚷,笑声一片。
这沈龙阳是江湖人传的诨号,那沈家公子名叫沈贵,他爹是富甲江南的财主,只因大小身边跟着一玉人。
天下人便传那沈贵好龙阳,以至于名满天下。
那脚夫接着道“前日子沈龙阳在广宁当瞧上了一件东西,不知道怎么的花了三万两黄金,收了那件小玩意。
若是寻常,那纨绔早就满天下的吵吵了,几天下来却不见动静,江南都传那沈龙阳打了眼了,也不见那沈家有啥风声出来。
小弟有眼瞧见了,那沈龙阳便拿出那小金龟来靠着那花子要保一个人。怕是保的便是那冯家小爷了!”
“这老哥,这酒可不能这样就下了肚子。”那人挑起话茬道“诸位瞧着了,这人到底是谁却是没有说出来不是!”
“这人不难知道。”二楼上下来一汉子“那人腰间的是金龟是前朝的物件,怕是家道没落了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入了当了,
若是所猜不错,此人怕是姓来!”
“怕是不错,若是那人这吕家爷孙却是死的不冤。”又一人道。
“这女子便是当年石洲吕家遗孀!”说罢打怀着掏出一封血书,道“这是从老爷子琴箱中取出的,是七年前这女子父亲留下的。
这主仆二人潜身七年时间隐藏身份。又提前半月在这红颜镇隐藏,为了给冯家小爷一击怕是这才是杀招。
诸位有所不知,方才这店内酒水中便有散药,老人的铜锣之上便是解药,如此一局天衣无缝,若非那《罗织经》的后人,怕是冯家小爷难逃此局。”
难逃与否,现在无足轻重,冯家小爷终归过了红颜镇,那一双吕家人却是下了九泉,且连冯梁的面都没有见着。
至于这吕家老少为何而来,
为了扬名?
为了报恩?
为了惩奸除恶?
为了什么,也随着两颗头颅一并埋在了那乱葬岗的槐树下面了。
风起了,红颜镇恢复了以往。
只是那茶馆却是要重新整顿一番了,生意不好因为死了两个人而衰落,恰恰相反。
有过江湖故事的馆子,更会引得无数向往江湖的人前来聚集。
那店家小二也会口传那亲手接过的一把碎银,毕竟他算是离这江湖人最近的那位了。
那冯家小爷正同那污衣汉子并身立在那汉水渡口上。
“咋又回来了?”
冯梁瞧着旁边出现的污衣道,那污衣偏了偏头发道。
“借钱。”
“你疯了吧。”冯家小爷道骂到“没有!”
“打条子”
“没有”
污衣打身上解下了那小金龟道“这个压你那!”说罢扔给了冯家小爷。
冯梁接过来用手擦了擦瞧了瞧道“九出十三归,十两银子先给你!打条子!”
那污衣接过银子扯了条子,冯梁瞧着上面的大名来天南,笑道
“拿着银子去你来的地方,找胖子拿钱吧!还有九十两我提庐山虽是土匪窝子,却是讲的起信用的。”
那污衣来天南拱手辞别道“三年前冯爷在那龙华赏了三文钱管我一顿饱,今日冯爷小心那吃瓢子钱的老合,闻那连坞怕是网兜放满了这汉江了。”
“谢了!”冯梁拱手道。
没有那江湖人的潇洒,
倒是向街角的混子
义薄云天斤斤计较
冯梁提出老马枪钩上的钩镰枪,随手一拧分成两段扯那毡子裹好提在手中,随手一拍,那马惊的跑开
沿汉水直下,过了汉中便是出了这剑南道,到那时便是蛟龙入海了。
这一趟西行路,扯出了半个巴蜀江湖人,提庐山与剑阁,更是南北江湖的一次碰撞。
这漩涡之中的自己怕是最为平静的,冯梁心中明白自己这篓子捅大了,这二两拨千斤的本事却万万不是自家老爷子想出来的。
怕不好自己也是那车前卒,也随命由他了。
沿着汉水走,总归会有码头的,散了头发背枪挎刀,稍作打扮也是聊胜于无。
早有那好事的画者寻下自己的相貌发下广帖了
汉水边,马三干着大车托着一炉子一柜子桌椅板凳的赶着天亮来在那码头边上。
在这宝山镇三年有余了,每天早上便会在这口子处卖大碗茶,船坞的,走水的,打鱼的早上起来一口茶汤便是一天的精神。
与往日不同,马三今天到了岸子卸了大车没有拴马,却是卸了马的嚼子塞口,细细的喂了把黑豆,轻轻一拍马,便跑远了。
“呦三哥怎么了,日子不过了?”船坞的小六子过来道,“今天却是来晚了。”
“别急别急哈哈”马三口中招呼着,写下大车炉子劈开那车板煮开那茶汤。
小六子走过来道“三哥这是咋了,有啥难处您说这么长时间了,在这宝山镇还有人敢欺负你!”
“兄弟莫急”马三哄了小六子坐下,端上一碗道“人嘛奔个前程,家里有事怕是买卖做不下去了。”
“三哥有事直说!”小六子喝了一口道,“这连坞水寨的名号在这还是响的!”
人越来越多,天也蒙蒙亮了,那马车也烧的只剩两个轮子一条大轴了。
“诸位今天不上工?”马三问道,“都这日头了”
众人无语,还是那小六子起身刚要说话,底下有人先开口道“六子!”
一声喊,小六子回过神来,坐下也是呆呆的喝茶,直到一艘艋舟来道喊了一声。
这群人起身要走,六子喊到“三哥,茶钱记账,出活了!”
未等出了茶棚,马三在炉子中续了半个车辕道起身盯着那刚才喊六子的人道
“今日概不赊账!”
二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那群汉子群思瞎想怎么也想不到,往日和和气气的马三怎么今日一概常态,却还是本能的将手探进后腰胸口。
“三哥这是干嘛我们真有急事!”六子来前喊到,二人尽都不理会。
只晓得那为首的汉子道“六子告诉鱼头,这边过不去了”
说罢起身打胸口掏出一把匕首袭来,马三将身一躲暗自里掐着数。
砰
砰砰
不断的有人倒下。
马三扯过那车轴,一斧子劈开漏出那一杆长枪,挨个刺下,瞧着那一副副熟悉的面孔,死在自己枪下,早就退隐的马三也心中有愧。
直到那小六子面前马三却迟迟下不了枪,这还是三天前小六子对他讲起的,
“三哥,再有三天我可能就吃不了你的茶了。”
“为啥?”
“漕帮兄弟来了信子,汉江吃飘饭的三天后要走大买卖。”
“哪家的货,好淌吗?”
“白货,打切过来的那补丁到了。”
“哦。”
马三随口应了一声,知道漕帮的规矩不能破,小六子又忍不住瞒着马三,便使得那春口。
想着三哥听不懂,这事便是过去了自己也没坏了规矩,不至于饱了混沌。
听到马三随口一应,小六子心道果真是不懂的,一口干了碗里的茶汤,连身走了。
岸子上一阵嘈杂,马三见着那大批的人马到了。
心横手黑,干净利落。
擦了擦虎头枪头,随手挑过那半拉车辕扔进火堆里,蹭蹭的火苗子窜了起来。
那天翻鱼肚白,马三挑了那火炉子,打翻了那半盆火油。
呼哧!
三爷扯了那条子绑了头发,手中的虎头枪也在颤抖着回应主人颤抖的心情。
初见人影,三爷拽着着抢尾墙头划着地面,不时的与地面上的沙石蹭处火星子。
见人影等高,两者相距不足二十步,三爷开始寮起步子。
几息后,金枪七年来第一敲了最爱的人头。
疾风骤至。~
一阵阵寒彻骨,~
一点点打松阡,刮倒竹篱。~
檐挂飞瀑若盆倾~
洪流满地,涨沟渠,~
行人难举步~
征夫驻马~
马爷可能是那辽北的汉子,一出小曲儿可能是最后的声音了。
那迎着火光中,一汉子的黑影摇摇晃晃却是倒不下。
枪起枪落,淹没在那人潮中。
天亮岸边,人插人的似筑起了京观。
那马爷嘴角上扬,嘴中还含着一段喉管。
头发四散,那跟带子怕是同那金钱一般已经断了几下了。
那断了三条肋骨,胸口透心凉的漕帮汉子睁开眼第一句话吼道!
“马山童,我日你先人!”
算是给马爷留下了名字,
马三也是诚心而交,怕是这关外的调调来在这川蜀。
怕是变了味道了。
一袭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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