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业分配进百货公司时,国有商业已渐式微,做为商业系统的龙头企业,公司的多个门店,仍在城区显眼的街道上。
和我一起同时分配进公司的,还有另外两位,一个是学统计的阿巍,一位是学选矿的阿勇。我们的宿舍,就在繁华地段百货大楼对面的中心商场楼上,楼下的门面,亦是我们公司的网点。这里和中心菜市场毗邻,每到凌晨二点左右,窗下争早市的菜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起初住时很不习惯,后来就麻木了。
在这二楼的筒子宿舍里,住着好几位年轻人,有大中专毕业的,有顶父母的班进来的。宿舍下边是个院子,有一排厨房,院子中央,是一棵老柿树,我们的自行车,就停放在树的华盖下。边上有个小型饭堂和简易澡房,冬天图方便冲冷水澡时,不吼上几嗓还真不够胆气!在这里开饭的,除了我们这拨男女单身汉外,还有几位商业系统兄弟公司的小年轻。偶尔,在保卫干事霖哥的张罗下,我们在老柿树下支张桌,也喝乐了不少人,沉醉过不少夜华。院子角落有一个公卫,很方便。
霖哥是退伍军人,比我们长几岁,制服在身,英气逼人,无聊时,我们常去他宿舍混烟。
有一次霖哥带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来,她春笋般的手,单单是夹烟的姿势,就看得出有故事,也不拘与我们猜码划拳,“八匹马、一景桥”地喊个不停,把我们这几个刚上道的生口震得不行。散席后,霖哥见我们疑惑的眼神说:“她家遇着难了,带她出来散散心。”
除了喝酒,我们几个也偶尔和同龄人去东方红广场约场足球,或是去看四大天王的演唱会,彼时的低音大炮筒影厅里,成为乌压压一堆发烧友的视听盛宴。我尤其喜欢张学友的金属嗓……
在宿舍的窗台前,我放了棵小榕绿植。墙上挂了幅自己涂雅的水墨画,两边还煞有介事书了副“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的对联。动静之间,一任时光流淌。
选矿专业的阿勇,他宿舍里挂着一把吉它,床头码了一堆的书,抽来翻看时,专业的倒似没曾见。有时喝了酒兴起,就怂恿他弹上一段,或是我也把口琴取了来合奏,若是阿巍在,就让和弦随阿巍的《三套车》一起飘。
单位的人则称我们是“三驾马车”。
增值税改革元年,恰逢我们公司进行内部改制,内部成立了一个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的股份公司,采取承包制。与我同一个曾祖父的堂哥任股份公司的总经理,我则懵懵懂懂被调过去做了财务负责人。彼时,我还是个雏。捡东西移交时,财务副股长(我小师傅)半含酸地说,他以前也如此被老板器重过。心想,下班后整天像个无头苍蝇乱窜的自由,兴许说没就没了。
堂哥也是退伍军人,与家父同岁,虽是血亲,但自小他在圩镇长大,交流时,我常就着他,用他惯用的土语交流,以示亲近;至于我们老家的壮话,他常常卡壳。
父亲说,当年与他同学时,壮话他是会的,去部队久了,生疏了罢。
股份公司的黄老板才三十多岁,是刚停薪留职回来的。虽还启用部分百货公司的老员工,但他打破原来的分配制度,同时招聘回新的员工补充,实行各专业班组核定任务方式,薪酬与效益挂钩,公司与班组利润五五分账,这与当时还是计划经济窠臼中的观念,形成了强大冲击。堂哥则把部队的纪律和作风带进公司,班组的主观能动性得到最大的发挥,一时,公司的效益蒸蒸日上,成为当地的明星企业,纳税大户。我们新员工的收入,是那边未改制老员工的两三倍。
这个试点的成功,极大触动了母公司的员工。他们也纷纷提出要效仿,于是,母公司决定把我们宿舍所在的中心商场拆掉,拟建成大而全的综合楼。于是给我们带来欢乐回声老旧的木板筒子楼,我工作后的第一站宿舍,寄放心灵的栖息地,成为了记忆中的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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