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自从大年初二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娘家，心里着实挂念。

父母都是七十岁的人了，虽说身体一直很好，可毕竟岁数大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每次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我想回去看看，总是遭到她的拒绝：“我们都挺好，你就别来了。加工厂的活不能耽误，等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你再来。”

母亲的声音响亮、干脆，丝毫不像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甚至那声音里还包含一种青春的朝气，满满的干劲。对，这就是母亲，一个永远不服输的人。

昨天晚上，我又给母亲打电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让我回去，回答地同样响亮、干脆：“你来吧，我耽误一天也没事。”

挂了电话，心里竟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终于可以回娘家了。

唉，因为母亲的忙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回娘家对于我来说，竟变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一大早我就起来，买了两只黑腿鸡、五斤排骨，还有零零散散的水果和零食。

最近这几年，给父母买的衣服少了，因为买了他们也很少穿，新衣服都放旧了，还不如多买点吃的，把身体养好，才是老年人的福气。

这次回去，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因为今年闰二月，女儿要给爹娘送鞋，美其名曰留娘鞋、留爹鞋。

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别人家有的，他们也必须有，我不能让他们有这样的委屈和遗憾。

终于坐上回家的客车，想想马上就要见到爹和娘，一颗心兴奋得砰砰直跳，就像获奖运动员要冲到台上去领奖。

今天的天气真好，阳光灿烂，惠风和畅，窗外的田野里光秃秃的，不过不时会穿插出现一块一块的麦田，绿油油的，煞是养眼。

很快，就到了下车的地方，多希望下车时一眼就能看到母亲在那里等我。

很遗憾，我没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明明十几分钟以前打过电话，怎么还没来？我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只得又拨了母亲的号码：“马上！马上！我这就出门。”除了母亲的声音，电话里还有别的嘈杂声。不会是又在加工厂吧，我心里想。

又等了几分钟，母亲才匆匆来到，把车子停在路口，在衣服里翻找着什么。肯定是找手机，她没看到我，估计是想打电话联系。

三轮车几乎停在路中央的位置，几辆来回过往的车辆都绕着它前行，我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火气。

母亲总是这样，每次出门，总是自顾自地开，自顾自地停，好像这条大路是她自己的，完全不管车来车往的危险，更不会遵守交通规则。

给她说过无数次，骑车要靠右手边行驶，绝不能在路中央。每次她都口头答应，可是每次都很自我，让人实在担心。

我提着东西走到母亲跟前，她才看见我：“你就在这附近啊，我竟咋没有呢？”说话间，她明显有愧疚之意，好像没能看到我，很是对不起。

“娘，你看看，三轮车停在哪里了？路中间是过大车的地方，你停在这里很危险，以后必须靠边停。”我的语气有点不好。

“没事！没事！我一着急忘了，这不没事吗？”母亲的口气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突然有点心酸，一个从没上过一天学的农村老太，要求她遵守交通规则，是不是太苛刻了？可是任由她自己……唉，我一边责怪自己没控制住脾气，一边又起了无尽的担忧。

坐上车子，母亲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她干活的事情。

“春天家里闲人多，都想打工挣两毛。去厂里晚了，案子就没有了，所以每天我都去得很早。”

“没有了就不干，趁现在地里没活，多歇歇。”我说。

“那不行，你看我现在能打能跳，在家里闲着怎么行？多少挣点，不吃闲饭。我这一年不少挣，一万多块呢。”能干活挣钱，她很知足。

“你刚才是不是在加工厂？”我问。

“昨天的活没干完，我寻思你来之前再干一会，不耽误接你就行呗。”我果然没有猜错，她始终不愿多闲一会。

到了家，才知道父亲去地里浇麦子。今年天旱，一冬天几乎没下过雨雪，春天是麦子迅速生长的季节，没有足够的水分，会影响到麦子的产量。

虽说现在不是靠天吃饭的年代，可是浇地依然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

父亲已经七十岁了，本应该赋闲在家养老，可是因为两个弟弟都出去打工，他的活反而比前几年更多更重了。

唉，农民的不容易，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个中滋味。

刚到家，还没有顾得上坐下歇一歇，母亲就说：“我赶快做点饭，你吃完以后就走吧。”一句话，把我的心说得冰凉。

“娘，现在才10点，哪能吃饭这么早？你就这么不愿意我多呆一会。”我生气了。

“不是，不是。我的活没干完，人家厂里等着走货，咱不能误人家的事。”母亲赶忙解释。

“既然你没时间，还让我来干嘛？”

“厂子发钱了，我想让你帮我存起来。”天哪，我说这次回来母亲答应的这么爽快，原来是想让我帮她存钱。

母亲不识字，每次存钱取钱都是要我代劳，这次估计又攒了不少吧。

“八千块，不少吧！”母亲递过来她的钱罐罐。

接过来这个小罐，突然觉得好沉重，不知道这些钱是母亲用了多少时日挣来的。

“你别生我的气，叫你早走，我是想多干点活，趁我现在能干，多挣点，到以后就少拖累你们。”母亲态度恳切，是掏心窝子的话。

就这样，我搭上了回家的客车。没能和爹娘在一起吃顿饭，略有遗憾。但我知道，年迈的母亲依然在用她的方式爱着我，心里无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