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杀死一只知更鸟》:勇者的慈悲

      《杀死一只知更鸟》，这是一本好书。

        就像一个真诚有趣的人，不会是人群中最喧哗夺目的那一个。它的封面平淡无奇，书名又让人捉摸不透，开头泛泛而谈——当你被里面那些有着各种性格特点的人搞得晕头转向时，其实已经被作者悄悄下了“蛊”，你都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这么喜欢这些有着许多缺点的人们。有人说这本书给人温暖，我承认它确实有这样的功效，但是更多的，我想是一种勇气，一种坚持信仰的勇气。在阅读过程中，你会激情澎湃，你会义愤填膺，你会不得不接受不能接受的规则，然后你会收获那种勇气，用来合上书本来面对现实。因为要写读后感，所以又再回过头整理了一下书中那些发人深省的语句，不知不觉竟泪眼婆娑。

      下午读完《杀死一只知更鸟》，现在已是晚上近九点，内心依旧难以平息。翻过最后一页，你的心里会像一朵朝着太阳绽放的向日葵，那饱满的果实中充盈着滚烫的阳光。

一、谁是知更鸟？

    书名是“杀死一只知更鸟”，封面上还写着“入选美国国会图书馆评选的88部‘塑造美国的图书’”，这应该是一部较有深远寓意的小说——大概就是有了这样的第一印象，让我迟迟不愿翻开它。当然，现在依然不晚，这是一本在懂事之后任何一个年纪看都会收获许多感悟的好书。

    其实故事很简单。主角“我”，名叫斯库特，是个女孩子。斯库特还有个哥哥，她读一年级的时候，哥哥杰姆读五年级。他们的母亲在斯库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阿蒂克斯是个律诗。平时的生活起居，由卡波妮这样一个黑人女性负责。卡波妮对他们很好。阿蒂克斯被法官指定为一个男人汤姆辩护，他是一个黑人，被指控性侵了尤厄尔家族中的一名女性。

    这里的“知更鸟”，很明显首先指向的就是这个黑人汤姆。汤姆是个左手残疾的壮年男子，有妻有子，心地非常善良。但是因为同情尤厄尔家的大女儿马耶拉，反被诬陷。阿蒂克斯曾对斯库特说过“你射多少蓝鸟都没关系，但要记住，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而后莫迪小姐给出了解释：“知更鸟只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也不做。它们不吃人们园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它们只是衷心地为我们唱歌。这就是为什么说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汤姆明明只是同情被家人折磨的马耶拉，却反而被她陷害，最终入狱失去了生命。当然，这不只是尤厄尔一族的人性劣根，汤姆是死于社会对黑人种族的歧视与不公之中。

      正如杰姆在最后理清社会中人群的关系：“在梅克姆县，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这种人不喜欢坎宁安家的人，坎宁安家的人不喜欢尤厄尔家的人，尤厄尔家的人又鄙视黑人。”这里的“我们”，指的是阿蒂克斯他们这样有着一些血统的白人。坎宁安一族，住在林子里，生活贫困没有资金来源，但他们有自己的生存原则与尊严，绝不领取政府的救济金。而尤厄尔一族，则全靠政府救济金过活，而且他们生活品行恶劣，赌博酗酒无恶不作。当然，他们再差劲，也自认为是白人而觉得高黑人一等。所以在这个愚蠢又恶毒的尤厄尔家的马耶拉小姐在勾引汤姆未遂且又被其父发现的情况下，她恼羞成怒反咬一口，硬是将善良无辜的汤姆逼入绝境。汤姆终究是死了，虽然阿蒂克斯作为律师已经帮他洗清了罪名，但依旧被那些慑于白人等级尊严的陪审团判以“有罪”，而最终他也彻底对白人绝望而冒然想越狱直至被狱警用枪打死。这个社会，射杀了一只只向衷心为人歌唱的知更鸟。 

      不过，正如阿蒂克斯在故事最后对斯库特说的那句话——“斯库特，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当鲍伯·尤厄尔死在那棵大树底下，肋下还插着一把厨刀——虽然作者没有明说，但已经十分明显地将这个执行者指向了怪人阿瑟·拉德利。从这个故事一开始，就是三个孩子（斯库特、杰姆、迪儿）想要引邻居家一个从不愿意出来见人的怪人走出家门。这个怪人其实一直让我们觉得温暖，他会在树洞里给孩子们放上小礼物，会帮杰姆缝好卡在栅栏的裤子并叠好放在原处，会悄悄给在寒夜中看着火势瑟瑟发抖的斯库特披着毯子……斯库特他们三个孩子，对于怪人拉德利也没有恶意，他们只是以自己的思维方式去定义他，认为他需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认为他们可以帮助他。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也渐渐理解了怪人的做法——那是属于他的生活方式，他有权利这样决定。当鲍伯·尤厄尔袭击斯库特和杰姆两兄妹的时候，怪人拉德利挺身而出，误杀了尤厄尔。他就像一只知更鸟，一心只想帮助这两个无辜又弱小的孩子。泰特作为警官，看到现场时就已经了然于心，但是他不愿再让一个善良的人赴死。“一个黑人小伙平白无故就送了命，而应该对此负责的那个人也死了……在我看来，一个对你和全镇做过这么大贡献的人，无视他的隐居习惯，把他硬拉去曝光——对我来说，就是犯罪。”这样的权威最终选择保护了怪人拉德利，没有再一次杀死一只善良的知更鸟。

二、慈悲与勇敢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一定就是阿蒂克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作为一个白人，且有家族历史的没落贵族，他愿意承受一切流言蜚语逆流而上为这个无辜的黑人小伙子辩护。他一定会输，而且他心知肚明。可是他还是要那样奋不顾身地去辩护。“道理很简单，不能因为我们在此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他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但是在我能和别人过得去之前，我首先要和自己过得去。有一种东西不能遵循从众原则，那就是人的良心。”这里说到的“从众原则”，是人们的明哲保身之道。当他们在法庭上看到黑人，结局就一定是判以罪刑。所以，像阿蒂克斯这样与社会规则逆行的人，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他说：“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毅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

    但是，勇敢不代表冲动莽撞。当那些刻薄的大人与无知的孩子肆无忌惮地对着斯库特和杰姆进行嘲讽时，阿蒂克斯作为父亲不断地引导他们“抬起头，放下拳头。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都不要发火”。“他们伤害不了你”，“不要让那个她影响你的情绪”……这些话不断出现在父亲的教导中。这两个孩子学会了很多，虽然他们没有按照那些规则学习做绅士和淑女，但是父亲的引导使得他们更像是有教养的贵族。最让我感动的是，父亲为了保护黑人汤姆，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坐在监狱门口，面对一群人高马大的坎宁安而坦然应对。他是个神枪手，完全可以拿一把枪傍身，但是他跟杰姆说过“带枪就等于邀请别人来射你”。确实，他总是不愿意显露自己的真本事。他总是告诉别人自己太老了，愿意迁就别人让着别人。可是，当无赖尤厄尔扬言要报复他时，他也毫无畏惧，开玩笑说尤厄尔知道怎么来他这里。

    对于镇上的人，他知道他们的缺点。这本书很有意思，固定一个地点，然后这里面的人也是各具特色，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人刻薄，有的人长舌，有的人潦倒……但是，阿蒂克斯爱他们。或者说，他爱所有人，无论黑人还是白人，无论美好的人还是有些性格缺陷的人。他总是能够包容他们，理解他们的劣根性，从他们身上看到优点。就如那个总要挖苦人的杜博斯太太，阿蒂克斯理解她对自己的诋毁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反应，并且衷心佩服她在死前戒掉吗啡。还有那个马耶拉，明明是那样恶毒自负，却仍然被阿蒂克斯谅解。对于曾想置他于死地的坎宁安，他也说“只是和我们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盲点”。他总是不带主见、客观地评价这些人，对着他们充满了慈悲的情怀。而这样的一种目光，慢慢地传承给他身边的两个孩子——斯库特和杰姆。

三、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雷蒙德和一个黑人女子结婚，并育有孩子，而且他时常酗酒，所以被人看不起。但是当他让斯库特和迪儿发现自己故意将可乐装作酒来蛊惑人们时，也让这两个孩子再次领略了成人世界的复杂。雷蒙德面对迪儿因忍受不了原告辩护律师的言行而哭泣时说：“他的本性还没有被破坏。等他再长大一些，就不会觉得恶心，不会再为此哭泣了。也许事情会让他震惊——觉得不对，但他不会再哭了，过几年他就不会再为此哭泣了。”当迪儿长大了之后就不会哭泣了，那么长大的迪儿就变成谁了？他就变成和梅克姆这里的大人一样，他们也都知道汤姆是无辜的，但他们依然要给他定罪。

    阿蒂克斯说“别让他们染上梅克姆的通病。为什么原本通情达理的人，一遇到与黑人有关的事就会完全丧失理智？”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忠于自己的良心。可是人终是要长大的，终是要进入有时候无法让人理解的成人世界，那里有一套规则，我们都不得不遵从于它。

    杰姆面对成人世界的复杂时，说“我想我开始理解怪人拉德利了，他为什么老关在家里不出来……因为他‘想’待在里面。”可是阿蒂克斯不想让孩子们逃避，他教会他们勇敢，并慈悲。

    “不管怎样，每一伙暴徒都是由人组成的。”我们会遇到人性的黑暗，但是要相信，归根结底的源头依然是柔软的人性，正如阿蒂克斯最后那一句——“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读《杀死一只知更鸟》:勇者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