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万绝门
拌饭酱
第一章 抉择
绝顶山巅，山风呼啸，稳立山巅的两个魁梧男子的衣裳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两个同样高大魁梧的男子对面而立，相距约摸丈许，皆表情凝重。
其中一人突然跪地哀求:“师父，徒儿不愿。”
对面的男子面露不忍:“阿城，你入门之时便已知晓门中规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阿城年龄约摸三十上下，面相生的颇为憨厚，方正脸，下颌棱角坚毅，微有胡渣，一双浓眉粗黑如墨，鼻梁高挺颇有粗犷之感，双眼炯炯有神，原本不小的眼睛被浓眉高鼻一衬，竟被比了下去，也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他墨发盘髻于头顶，身材匀称修长，长臂长腿，大手大脚，虽然高大结实，却不属于肌肉虬结的类型。此时跪地低头，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显得内心激动颇为哀伤。
阿城的师父因常年修行，面相也仅有四十上下，仅仅是颌下长须略有斑白，跟阿城同样魁梧高大的身躯毅然挺立，气势却不突兀，反而更显出慈爱柔和。
师徒二人都是这片名为光影大陆上的修行者，同属万绝门。万绝门存在已近千年，却仅在这片大陆上留下许多神话般的传说。据说万绝门从不广收徒，每每有新的收徒必定会在一段时间后于世间行走，目的便是印证所学技艺是否立于世间之巅。三百六十行，行行皆印证，所谓万绝门，“万”代表万种技艺，当然，仅仅是泛指，没有谁会去印证究竟有没有一万种；“绝”代表每种技艺都处在巅峰，绝无仅有，乃实实在在的绝技。但，世人并不知晓“绝”还有另一重含义，那就是每一代收徒学成之时，便是师徒二人生死相决之时，新徒生则师必亡，或者新徒亡而师另择徒授业。
其实这名字没这么高深。
当初创立万绝门的二位大神也为提名而深思熟虑过，其中一人说：“不管什么名字都好，大抵不会传承太久，总有灭绝的一天。”
另一人气恼：“就是天下万物都死绝了，也不会绝了你我创立的这一门。”
于是，有了万绝门。
总之，不管世上门派如何大开山门广收徒弟，皆是为了开枝散叶，为了传承，皆盼望着桃李满天下。但，万绝门仅留一人传承。
“师父，徒儿下不去手。为何万绝门要有这样的规矩？”跪在地上名叫阿城的男子眼眶通红，大声质问。
“阿城，你我都是被万绝门选中的，命中注定该如此。万绝门世代只留一人传承。阿城，你若不动手或稍微留手，你我皆会直接爆体而亡。”阿城的师父深吸口气大声喝道:“动手，不要手下留情，我亦不会留手。”说完率先动手。
阿城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迎接率先冲过来的师父。
师父一直教他后发制敌，沉得住气才能赢，但师父却率先动手，明摆了是想把赢的机会给他。
阿城不忍，这一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山巅的嶙峋怪石已然破败，变得愈加千疮百孔。
师徒二人不约而同的停手互望。
阿城从师父眼中看出一丝焦急，他明白师父是在为他而焦急，师父一直希望他努力打败自己，他也知道师父的内心一直背负着弑师之痛，师父想解脱。
但师父的解脱之日便是自己负重之日。
他又何尝愿意背负这痛？
师父眼见阿城犹豫不决，面露痛苦不忍之色，便知道阿城多半是不会下死手了。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阿城从小就学不会，总是优柔寡断，对人对物都珍惜异常，别看阿城高高壮壮，没有人知道他常年茹素从不杀生，更别说沾荤腥。其实阿城这性子最适合待在佛家清修，必能大成，奈何天意弄人。
唉，少不得要替他做决定，逼他出手了！
念至此，师父突然长啸一声，凝聚所有法力迫使阿城最后一搏。
阿城知道师父这一招最是强悍，也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抵住这一招，他心里释怀，面上也显出淡然超脱的笑容。他还是努力聚起所有法力防御，心知自己不会是师父的对手，他就要解脱了。
他原地不动努力防御，却慢慢阖上双眼，心里默念，师父，徒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一阵强光加上猛烈的音爆之后，许久，许久，阿城没有感觉到预期的疼痛。心说，难道我已经离开人世了？
他慢慢睁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破损的山巅，低头看看自己，身体还在。动动双手，抓握依旧自如且肉体感明显，自己不是魂体，没有死。
没有死？还活着？那师父呢？
他四下环顾，仔细地查看周围的情况，他面前的地面有气浪肆虐过的痕迹，以他为中心点往外扩散而去，足有丈许。地面星星点点似乎有斑斑血迹，异常细碎，不仔细查验根本觉不出，还有些衣物碎片，同样细不可见，就像分化为亿万尘埃，难道是灰飞烟灭？
师父那强大的一招下自己绝不可能幸免，那么为什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阿城来不及悲伤，他仔细思考，细细回忆。
阿城能被选中作为万绝门的传承，便不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他只是心存善念，实际上是绝顶聪明的。
仔细分析下，他终于明白，师父一定是用强大的气浪刺激了他的自我保护功能，就是师父自创的护体罡气，师父创出护体罡气以后只教授给他，应是自己从来不练或者练得不勤。最后一刻刺激他护体罡气的应激本能，从而让他获胜，师父自己却被他的护体罡气绞成尘埃。
刚想到此处，还未来得及悲伤，阿城的右手掌心突地一阵火燎般的灼痛，他急忙查看。只见掌心浮现出一个阴刻的“绝”字，像是用烧红的铁钎刻成，仿佛能闻到丝丝焦肉味。这火燎般的灼痛仅仅维持了片刻便消失了，随着痛感消失，阴刻的“绝”字开始隐入皮肉，成了一个发光的字，继而连光也消失，随着光的消失，掌心的字也消失不见如同从来不曾出现过。掌心的皮肉也恢复了正常。阿城知道这是继承了万绝门门主之位的仪式，这代表师父是真的不在了，他瞬间悲从中来。
“啊～”阿城泪流满面，痛苦地仰天长啸。
从此他背负了弑师之痛。
从此他要不遗余力地收徒并倾囊相授。
从此他也要在徒儿学成之日与之生死对决。
从此时起，至解脱终。
“啊...这劳什子万绝门，当真是绝了我...”阿城悲吼。
欺师灭祖万绝门，门中仅留一人，其余皆必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古朴凉亭内
“哟呵，他这是嫌弃我们的万绝门了？”阿元挑眉。
玄子心说，你都把人家虐成渣渣了，还不让人发泄发泄？玄子岔开话题：“阿元，你看，这对师徒已经是表达出最大的善念了。”
阿元：“玄子，可他毕竟还是弑师了，不是吗？”
“阿元，你不能这么说，那是你定下的规矩束缚着，注定只留一人。否则必不是这个结果。况且，那师父主动引发徒弟的护体罡风，从而被罡风绞碎，秉持牺牲自我的善念。”玄子无奈。
“确实比以前要好很多。”
“那，阿元是不是该停下了？这一次我也算是输的不那么彻底。”
“玄子这就放弃了？可我也没赢的彻底啊。接着再看吧，万绝门也算是你一手创立，那些个心存善念的落败者我不是都给你救回来了么？放心。”
“万绝门的名字还不是阿元你取的？我不过是传授技艺而已，连门中规矩都是你定的。”
“玄子是在意这个吗？那本就是我们二人共同创立的！哈哈哈...我总感觉接下来更精彩呢，好戏不都是压轴的么！”
“好吧，这次也依你，不过，没有下次了，好么？”
“行，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考验，不管输赢，万绝门都不再传承了。玄子这下该放心了？”
“嗯！”玄子微笑点头。
正说着，走进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向二人拱手行礼，道:“见过元始天尊，见过玄微真人。”而后又转向元始天尊的方向继续道，“启禀天尊，万绝门前门主已经救下，因受了罡风绞杀，如今身躯和魂体皆受创不轻，无法安魂于体，还请天尊示下！”
“哦？这样啊！救都救回来了，放着不管，貌似白白浪费气力，他也算是我跟玄子的徒子徒孙呢。”天尊摸着下巴想了想，而后对青衣少年说:“那就先送他去琼华界元清池，借着池中灵气温养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带回来罢。”
青衣少年稽首一礼，领命而去。
见玄子依旧纠结，阿元心有不忍，遂道：“玄子，你别这么蔫蔫的。我呢，让这阿城到一处世外桃源隐居，不逼迫他收徒，一切随他心意。如若他不收徒，那万绝门便终了于他；倘若他自愿收徒，那么万绝门便命不该绝，咱就让它继续传承下去。你看，可行？”
玄子微讶：“阿元，你竟舍得改了主意？”
阿元无奈的摊开手：“不改的话某人就始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能怎么办？再怎么说，阿城的师父也是为了保住阿城才主动牺牲的，多少印证了你的‘人之初，性本善’。”
玄子：“你不会反悔吧？”
阿元翻翻白眼：“我是那样的人么？”
玄子不语，眼神中满是一个“是”字。
阿元有些恼了，正要说话，玄子急急按住他：“依你，都依你。阿元最是正人君子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定了。”
阿元这才展颜一笑，狭长的丹凤眼透出一股霸道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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