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的那天是十一月底
葬礼举行了三天
他飘在空中
看到冰箱里那具瘦的可怜的尸体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他心想
他飘到了家门口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家里已经好久好久没来这么多人了
这个是嫁到县城的二妹
那个是老伴娘家的表哥
老年痴呆的他居然每个都能叫上名来
他看到儿子们跪在遗体前烧纸
边烧边念念有词
爸 去了那边有钱花
他轻笑一声
似乎是不屑
又或许是不舍
儿媳妇们那边已经开始讨论遗产分割了
老头子上次卖树的钱也不知道去哪了
说这话的是三媳妇
他看着她脸上酸溜溜的表情
又想起刚才的嚎啕大哭
庆幸那一千块钱给了独自在外地上班的孙女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讨论他
顺着声音他来到了卧室
两个儿媳妇在说他生前的种种不好
他冲过去想给她们两巴掌
没想到一下抓空了
他忘了自己已经死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下半身已经是半透明的了
他想看看老伴
找了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
终于在偏房里找到了她
她呆坐在沙发上
是孙女在陪着她
她问孙女:“你爷爷死了？”
孙女答应嗯
说完哭了起来
这个傻姑娘 人家都说没死没死
你倒是诚实的很
老伴平静的出奇
“别哭了别哭了，你爷爷活了这么大岁数，够了，就是生前没落下一点好啊…”
听到这话他突然有些鼻酸
他想摸摸老伴的脸
可伸到一半又收回手
半透明状已经延伸到胸口了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六十多年的女人
他还是没忍住
抱了抱她
虽然他知道她感觉不到
天下起了小雨
借着最后的力气
他围着整个家转了一圈
意识弥留之际
他好像听到孙女对老伴说
奶奶 你看 那边有一道光往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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