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的风景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倚着车窗向前方看去，玻璃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方倒退着，从入眼到消失只要几秒钟的时间。把这些几秒的时间串起来，过眼的景便成了一副画，这幅画真是长啊！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延绵数十甚至几百公里，沿途的景和物都入了画。那是些怎样的景致呢？不外乎远方的山、农田、房屋、湖泊，近处沿公路护栏栽种的各种树和灌木丛，从起点到终点，一路随行，似乎并没什么新奇的地方，看过几眼之后不免心生乏味。其实，这样的画须得细细品赏，才能觉出其中的妙处和乐趣来。

山是不常见的，有也是在很远的地方，坐在车里，只能看到一团黛蓝色的影子在路旁的树梢上方绘图似的画着起伏的曲线，或高或低，匆匆几笔就完事了。农田多在车辆开出市区较远的地方才能看到，夏天插着水稻秧，冬天种着小麦和油菜，放眼尽是旺盛的绿色，没有头，只在靠近道路的地方能看到把田亩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田埂，田埂上长满不知名的野草，也是茂盛的绿。赶上收获的季节，才能看到明黄色的油菜花或金黄色的稻子和小麦，可那样的时候毕竟很少，不能经常遇到的。房屋多在农田的另一侧，两三层的楼房，外墙贴着白色的瓷砖，很显眼，叫人不去注意它都很难。这些楼房或连成排，或单栋独立，聚集的地方便是村子了。距离城市较近的地方也有楼房，是十几层的高楼，有规律地排列着，它们的前身也是村子，后来拆掉了，建成了现在的安置小区，距离高速路也有些距离，从车里可以看到高层的玻璃窗整整齐齐地嵌在水泥墙上，黑洞洞的像一个个方形的窟窿，有的窟窿里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被单。湖泊池塘是很多的，有时车子在公路上行驶着不知不觉就平稳地上了一座桥，若是车子在桥上匆匆一闪而过，那桥下的就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不甚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翻不起大风大浪。有时候，车子行驶在桥上的时间很长，那便是穿过湖泊了。这时看到的水很干净，漾着粼粼的波纹，一眼看不到湖的另一头，偶尔能看到一丛丛芦苇长在水浅的地方，白色的水鸟在附近出没。池塘更常见，田间夹着一块方形的水池，池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靠岸的地方长着些菖蒲茭白一类的水草，过不了多久便能看见这样的池塘，有时候在村子边上也能看到，水面是绿色的。

把远些的东西都看尽了，再来看近处的，挨着公路的，是那一排排连绵着没有间断的绿化树木。靠近路面的一侧是矮一些的灌木丛，外侧则是高大的乔木。乔木多是白杨一类的树木，笔直的挺立着，有些像恪守本分的守卫一类的角色。也有种柏树的，宝塔似的树冠四季常绿着。樟树是没有的，大抵是因为这一类的树冠茁壮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会影响行车的视线。与这些树作伴的常是木槿夹竹桃，跟树比起来，它们的身形难免有些矮小，但也不可因此而轻视了它们。它们的本领不在于长高长大，全用在开花儿这件事上了。木槿从初夏便开始捧出或粉或紫的花朵来了，一直到深秋才结束。期间无论晴天还是风雨，开车上高速的时候，那路旁木槿的花朵从没有减少过，尽管它们早上绽开，黄昏便要凋落，可下一日要开的苞蕾早已悄悄地酝酿好了。这木槿是如此的兢兢业业，从没一天是偷懒儿的。再看那夹竹桃，一人高的植株上全叫那一簇簇粉嘟嘟、白莹莹的花朵给占据了。人们常用“花海”来形容花的数量之多，可那毕竟是在平面上做文章，千万棵挨在一起，一望无垠才能成海。而夹竹桃不需要众志成城，单株便能成林，它们的文章全做在空间上了，是立体的。那繁盛的夹竹桃长成了蒙古包似的，看上去似乎全是用花和叶堆成的，连那蒙古包里面也是娇艳的花朵和狭长的叶子。这景观的设计者真是善于发掘并充分利用夹竹桃的美，将延绵数十里、百里的高速路两旁全种上了夹竹桃。车子一路开来，过山又过水，远方的景色不停的变化着，可近处的景却一直没变。那一大团红、一大团白的夹竹桃间隔均匀地交替着，连成了一道延续不断的山脉，寻不到头，也望不见尾，只有一座座红或白中缀着绿的小山丘沿着眼角飞快地向后倒退着。

这一路的风景更迭起伏，看得久了也不知厌倦，最后甚至生出不舍。上车的时候明明去心似箭，恨不得能立即到达终点，可真正当那蓝底白字的路标牌出现在眼前提示目的地就在不远的前方时，心里又生出些惆怅，好像是对这行程即将结束的不满和遗憾。此时竟希望车子能够继续行驶，好教那路旁的风景在车窗外一直移动下去。可是车子却在事与愿违地减速，它偏着身子驶下了高速，终点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