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夏中,若是往年,定是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可是现在,已过去了二十多天,华亭是滴雨未下,加上烈日炎炎,人们一出去便觉浑身懒散无力,尽管守猎长老姞浪山巧计连连,奈何人力疲弱,总也难捕猎到足够的食物,而且天况如此,好多猎物为了生存纷纷迁徙他处,这使得他们的处境更是难上加难。
华胥在成福的陪同下,一一进洞查看饥病的族人,焦急又无奈。她记得,那日她离开雷泽时雷夏曾言不会再为华亭降下一滴雨,心里更是苦闷。
“难道他当真不再为华亭降雨了么?竟如此狠心么?”
华胥抬头望望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只有似火的骄阳在炙烤着大地。难道她当真不该离开雷泽吗?
“难道我当真错了么?”她再次喃喃自语。
成福见此叹了口气,来到华胥身边,劝道:“华胥,要不你回去找他吧?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华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成福的提议,“是,他是神我们是人,神可以主宰一切,甚至决定我们的生死,但我们不是摆设,是有思想、有灵魂的生命,可以认输但绝不能屈服!我要让他知道,既天不顾我,那便人定胜天,对神,我们敬仰,但不代表就可以任其宰割!”
华胥相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其后几天,她便一直在洞中钻研思索。可还没等她理出所以然来,天就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一时间,人们纷纷欢呼雀跃,拖着病体在雨中又唱又跳。因顾念腹中骨肉,华胥不敢像他们一样放肆玩闹,只在洞口伸出手去感受雨的湿润和凉意,不觉中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她抬头望望天,虽看不到雷夏的半点影子,可心里却是暖暖的。原来,他还是未曾忘了自己。
然而,处于所有人的预料,这场雨竟然连下了十天之久,一些地势低洼的山洞被淹,华胥不得不把族人集中安置在地势较高的山洞。先前是酷热,而今是冷涝,两个极端,但都让人苦不堪言。
华胥依次慰问伤病的族人,见外面依旧大雨倾盆,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顿时怒火突生,不顾一切地冲出洞外,指着天大骂:“雷夏,你难道都没有半点人性吗?你是故意来折磨我们的是吗?我知道你恨我,那你就冲我一个人来好啦,为什么要牵连无辜!为什么?我真是错看了你!我还以为你其实很好很好的……”
骂着骂着华胥便跪在了地上,硕大的雨珠打在脸上,和泪凝结在一起倏然流下,似冰一样冷,如海一样无穷无尽。
成福见华胥如此,更是心焦如焚,奈何水是他的天敌,尽管他极力想冲出洞外奔到华胥身边,可一遇到水便浑身酸痛,如撕心裂肺一般,那沾到雨水的三根手指瞬间化成伤口流血不止,成福赶紧跑到洞内深处运功施法疗伤,再也不敢沾惹雨水。
而其他人,都只顾着自己和孩子,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华胥如何。惟有姚见月,华胥一跑出洞,她就紧跟了过去,一边拼尽全力护着华胥,一边力劝华胥回洞。
不过,说也奇怪。经华胥一通叱骂,这雨竟渐渐停了。刚才还是乌云密布,只刹那间便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华胥惊疑之余抬头搜寻,终于在一片云后面依稀瞥见金色闪闪的龙尾,可惜也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
莫非当真是雷夏来了?可见他还是顾念自己的,是不是刚才骂得太重了?在姚见月的搀扶下,华胥慢慢站了起来,控制不住地乱想了一通。
其实,刚才那条金龙并不是雷夏,而是黑潭幻化而成。他和太子来到华亭后,发现他们特别希望下雨,于是便化成金龙施云布雨,原想让华胥感激雷夏,可刚才被华胥一骂,他才暗叫不好,知是又闯了祸,便停了雨,一溜烟躲在树林里哭起来。
“呜呜呜……我又闯祸了!可不是他们说下雨好的嘛,是他们想要雨的呀,所以我就想多给点儿嘛,怎么又不对了?呜呜呜……太子,我真的太没用了,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哇哇哇……”
“黑潭,黑潭,你别哭了,这也不能怪你啊,你又没下过雨,怎么知道这些呀!我们想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哪知,太子不劝还好,这一劝,黑潭一想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有办法也肯定会给办砸的,竟哭得更厉害了。他们两个,一个哭一个劝,好像没了尽头。
且说华亭,大雨之后竟又是十几天旱热,眼看可捕猎物越来越少,瓜果也渐被采摘殆尽,华胥思前想后,便决定率领族人东迁。
“东迁?不!我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了,这儿就是我的根,我哪儿都不去!”华胥东迁之言刚出,姞浪山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接着姬少姜也跟着起哄:“是啊酋长,东迁万万不可呀!别说我们,就算我们同意了,族人们也都不会同意的呀!”
妘修罗沉默不语,未发表意见。倒是姚见月叹了口气,似是答复华胥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了,东方富庶,也许举族迁移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酋长,此乃大事,得要大家同意方可啊!”
华胥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也知道此事不易,但若不迁,只怕我等……”
“这……”姞浪山和姬少姜面面相觑,现在的情形族人们还能再撑几天他们不是不知道,但要让他们永远离开这里,也是万万不舍啊。两难之下该当如何?
“当前,带领族人好好活下去才是重中之重,这也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不是为了族人,为了自己,也是别无选择了。所以,华胥希望各位长老能够摒弃前嫌,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华胥在此谢过了!”
华胥说完便向他们四人鞠躬,惊的他们纷纷还礼,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哎呀,算了!”姞浪山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果我要是没做什么长老,我大可跟你们去闹,可是……哎!总不能看着大家伙一个个都饿死吧?酋长,您说吧,都听您的!”
姞浪山是他们当中力气最大也是脾气最暴的人,连他都改了主意,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怕万一把他惹恼了,反过来给他们罪受,于是,或连连称是,或沉默不语。
华胥微微一笑,赞道:“我早就知道诸位都不是尸餐素位的人,心里还是为族人们着想的,只是被巫明带偏了而已。”
“啊?别,酋长,您别这么说,其实我们……”华胥这一夸,倒让他们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姬少姜,更是把脸憋得通红,连声反驳,恨不得把自己以前干得缺德事一一列出来。姞浪山怕姬少姜把自己也说进去,连忙喊道:“哎呀,酋长,您就别卖关子,赶紧说我们该怎么办吧?”结果姬少姜却恼了,凭什么姞浪山要打断他的话?一时二人便争吵起来。
见他们这个样子,华胥忍不住笑出了声,巧言止住了他们,其后便商讨起迁居的具体事宜,嘱咐他们先保守消息,借这次灾情把族人重新整编,十人一组,十组一队,层层管辖,只要各队队长、各组组长都对迁居无疑义,那此事便可水到渠成。
接下来几天,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谁都没想到,到第五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迁居的消息蔓延开来,族人们议论纷纷,恐慌者有之,恼怒者有之,大部分人都说什么也不愿离开这儿,甚至还有些人把怨气都撒在了华胥身上,说都是她害了全族的人。要不是她得罪了雷神,他们能这样吗!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谣言,说什么华胥把好的果子都留在了自己的洞内,而把腐烂的分给大家。
一波连着一波,终于渐成鼎沸之势,族人们不管男女老幼还是羸弱病残,都聚在华胥的洞前大声抗议,有的还谩骂不停,所幸内有成福守护,外有姞浪山、姬少姜和妘修罗、姚见月安抚,华胥才未受到丝毫伤害。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华胥都是一心一意为了族人,可现今他们却因为听了几句传言就如此恶语相向,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儿愤恨又怎么可能!
“各位,你们认识我华胥不是这一天两天,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们怎么样,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华胥不愿一直躲在洞内,不顾成福的劝阻冲了出来。
“酋长。”其中一人说,“我们知道你以前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会不会变啊!那巫明以前不也很好吗?后来呢!”
“对呀!对呀!谁知道你是不是只为了自己啊!”
“再说,都有人看到昨天您偷偷把好的搬到了自己的洞里!”其他人都随声附和。
他们竟然拿巫明和她比,华胥冷笑了两声,吼道:“我如果只是为了自己,那就一直住在天上好了,为什么要回来?我和雷神一起在天上的时候,天上什么没有?难道我竟傻到有福不享回来活受罪么!”
她这一吼,众人反倒冷静了。人们总是会对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充满幻想,天上啊,那是无论如何也去不了的呀,那该是怎样的富丽堂皇,怎样的应有尽有啊!华胥如果真是为了自己,明明已经到了天上,怎么还会回来!
“好!”华胥用余光扫过众人,表情甚是冷峻,一字一顿道,“你们不是说我把好的都留给了自己么?那你们自己就进洞看看吧!”
“什么?酋长,万万不可呀!”姚见月一听此言,立刻失了魂,拼了命地劝阻。
她本就是执勤长老,掌管全族伙食衣物以及各项杂务。昨天深夜,她怎么也睡不着,就起来再次清点昨天新摘的果子,却意外发现除了堆在外围的几圈完好以外,里面的,却都轻微的有些磕碰或腐烂。她清楚的记得,昨天是她和华胥一起清点筛选的,绝不是现在这样。她忙叫醒了几个亲信彻夜查访。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查出了一些端倪。
昨天华胥和姚见月筛选果子的时候,把好的留了下来,吩咐姚见月第二天分发给族人,而华胥,则把那些有些磕碰了的以及轻微腐烂了的搬回了自己的洞里,因怕族人看见便用兽皮遮的严严实实。
只是后来不知是谁趁华胥外出慰问族人时将果子掉了包,把好的换给了华胥。
姚见月百思不得其解,便在天亮后汇报给了华胥。华胥便和姚见月一起检查了自己洞里的果子,发现,外围的一些有磕碰或轻微腐烂的痕迹,但里面,果然是完好的。
就在这时族人们一涌而来聚在了华胥洞外,今早不知是谁牵头族人们不等姚见月就聚众去取了果子,竟发现大批是磕碰或腐烂的。同时迁居的消息也泄露了出去,这诸多事项并在一起,姚见月恍然大悟,是有人想挑起事端,让华胥失信于族人!
是以当华胥言明让大家都进洞查看时,姚见月才发了疯的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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