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老人的确是越来越老了，可为了不让我们觉得他老，每次出门他总会努力挺直身板，询问道：“我的腰还不躬吧？”老人眼中期待的目光就像小孩同你讨糖吃时一样。

老人的脾气越来越倔。儿子女儿劝他不要回去盖房子怕他累着，他不听，一个人回去请木匠将老屋建起来。落成之时还请了流水席宴请亲朋，那日他对众人说：房子是孩子为他建起来的。

每一次回家再离开，老人总会悄悄地将我叫到一旁，颤抖着从里衣袋子里掏出一个老旧得掉了皮的钱夹子，用布满沟壑的双手打开，里面是面额一百的票子，整整齐齐、无一折角。老人将钱拿出来，往手指上啜一点唾沫星子数几遍，再从中抽出两张最新的给我，叮嘱我要好好学习。然后慢慢地将他的钱夹子合上，收进里衣。一套动作虽然缓慢却一气呵成，生怕被人发现。老人每次给我钱，我都不愿意收，本是没有经济来源的老人，却将儿女给的钱一分一分攒下给我们。也许给的钱只够大家吃顿火锅，可是却是老人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可若我不收，老人便会大发雷霆地说：你是不是嫌老头子的钱少？没用的话我就把它撕掉！老人是真正撕过的，我不敢不接，也不愿伤了他的心。

老人越来越多的提及到死亡。老人的老伴儿走后，老人的魂大概也走了一半，思维不大清晰、眼睛也越来越不好使……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说：“算命先生说了，我今年有大灾，要是过不了今年……”老人身体不太好了，患有心脏病的他常常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可他还在拼尽全力的帮助他的子孙们。老人总说，他不怕死亡，他怕的是他死后我们过得不顺心。

我越来越渴望能时常回家也越来越害怕回家。渴望是因为随着经历增多更能体会到家人相伴的安心、放心和舒心。我想要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老人，陪着他唠嗑、陪着他散步、陪着他一起抵挡时间的流逝。老人已暮，需要的不再是物质上的享受而是精神上的陪伴。我害怕回家，每一次回家都能看出老人在一点点的衰老，有时我情愿将自己封闭在一个未知的空间，心里想着老人依旧还是我幼年时的模样。不仅仅是老人、老人的孩子也同样在变老。我知道他们会越来越需要我们，而我们会慢慢成为他们的依靠。

回归便意味着分离，种种不舍牵扯着我，只希望时间慢一些再慢一些，待在家里的日子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