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小花睡不着觉，是只蝈蝈弄的。蝈蝈整宿唱歌，是严重营养不良导致的。彦小花妈李艺芬准备了耗子药、蜂蜜、地瓜淀粉，一点儿变质的藏红花，做了蝈蝈美食，装在口袋里，随时准备把蝈蝈药死。
李艺芬不说话，转动眼睛，看见邻居聊天就过去听。
大家都被蝈蝈吵着了，说话时一个表情，只有赵毅妈笑。
赵毅妈常年神经衰弱，睡不着觉。她半夜从八楼往下扔垃圾，嘭的一声响，有人骂，赵毅妈回家吃萝卜，十分钟后放很臭的屁。
早上小区保洁打扫垃圾时，赵毅妈就睡着了。
彦小花和赵毅一个住八楼，一个十二楼。
他俩是同学，大学赵毅学哲学，彦小花学理科。毕业后他俩又住一个楼了。彦小花瘦高，大骷髅眼，肚子扁平的像非洲饥民。闹蝈蝈后，彦小花狂躁，为了不狂躁，借了很多书提高涵养，叫自己爱蝈蝈，和她妈说：“谁都有生存的权力，蝈蝈也有。”
李艺芬像只斗鸡，说：“没错，可它不是在这儿生活，它去野外，没人管它们，在这儿不行。”
赵毅妈王霞告诉了李艺芬一个秘密情报，说：“蝈蝈是六楼陈拐子养的。”
王霞说完就走了，跑到墙角去笑，拿了小蹬到沙丘上唱《我和我的祖国》，心里想着别的。“拉呀拉，拉呀拉呀拉。…”
她看杜秋时胳膊和一个人挨一块儿，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看完电影他俩去墙根那儿了，男观众就是赵毅爸。赵毅爸是锻造厂的老技术工人，会武术，爬墙上屋都行。得空他跑到高处窥视，嘻嘻笑。他用个小本记录很多东西。
李艺芬站在陈拐子家门口，偷了一身社区环卫人员的衣服，装搞卫生的，抽空溜进陈拐子家到处洒药，陈拐子的鱼、乌龟、绿植，狸花猫都要死了。
蝈蝈还在叫，李艺芬重新配药，加了河豚血。
陈拐子厉害了，把自己藏在雨衣后头，露出眼睛和两只干瘪的脚，抓现形，差点儿把李艺芬吓死。
陈拐子说：“投毒是重罪，得进监狱。…”
陈拐子要“密接”。
李艺芬笑，说：“那这事儿就算了？”
完了李艺芬吃吃笑着走了。
李艺芬有乙肝，各种传染病。
陈拐子告诉她蝈蝈是十楼方老师养的，方老师眼花，不看书不看报，不用手机。李艺芬回家说最新情报。彦小花怀疑，方老师连花都不养，会养蝈蝈？
方老师的爱好是跳稻草人舞，他找了十个女生穿草裙，脸画的五颜六色，参加毕业典礼。
有一个是女孩是李艺芬同学，跳舞时草裙带断了，跑到楼顶上要自杀。不自杀也行，要两个条件，方老师开除，她必须毕业。
十次考试她五次不及格，最后都得逞了。
另一个跳舞的女生说她是特意把裙子走水的，她看见了。彦小花瞪着骷髅眼叫她揭发，跳舞女孩冷笑，说：“有病吧？我揭发什么，不关我的事儿。做人不揭发别人是底线。”
方老师养蝈蝈，大家断定有可能。王霞说：“方老师不玩手机，群里发的消息他都不知道。”
李艺芬假装送快递的，敲开方老师家门，开门的是个女学生，穿得也少。
李艺芬兴奋，说敲错门了。
到了下午，事儿传遍了全楼。
吃晚饭时，女学生手持电喇叭，骂大街，悬赏一万元找那个造谣的女人。
李艺芬不出门了，口袋里装了包哑巴药，躲在猫眼后头，准备看见那女孩就跟出去，先眯眼，在喷药，叫她变哑巴。潜伏了两天，猫眼里终于出现了人影，没等下手，李艺芬在猫眼里又看见警察了。李艺芬卧倒，爬行，年轻时她当过女民兵。李艺芬不开门。警察后来走了。那个女孩上来时，李艺芬蹑手蹑脚，先扬炉灰，在喷哑巴药。女孩窒息，舌头肿的老大，到医院切了器管呼吸。
医院的人断定准是恋爱什么的骗人了。
李艺芬上楼顶去晾晒衣服，方老师藏在上头，猛地冲出来，把李艺芬掀下了二十八楼。方老师拍拍手，把地上的脚印抹没了，伸头没看见地上有尸体。再一看坏了，李艺芬命大，掉进干外墙用的吊篮里了，大眼睛正看着他。
方老师一看，自己跳下去了，飘过二十八楼，“咚”的一声，坠地时弹了一下，红色的血淌了一地。
李艺芬只摔伤了胳膊，大家私下怀疑李艺芬她害了人家女儿。李艺芬笑着和大家解释，说她洗澡，警察去敲门她都没开。方老师一死，大家才知道，女学生是鳏夫方老师的女儿。说来话长，六岁时方老师爱上了别人，两口子离婚，孩子跟了母亲。母亲找了个美国黑人，女儿不喜欢，跑回来跟她爹了。
蝈蝈还在叫。方老师一死，特别瘆人。
女孩出院后搬走了，方老师的房子没卖。
物业找不到蝈蝈，社区也找不到，派出所来了，挨家挨户看，还是找不着。
一到半夜蝈蝈就叫。大家断定蝈蝈在方老师屋里，白天把脑袋贴他家门上听。
陈拐子把假肢摔坏了，找了物业，大雨灌了电梯，大家都走消防通道。陈拐子经过方老师家，过去听蝈蝈，听见方老师在打电话，说：“好说，好说，毕业没问题，没问题。…”
陈拐子拔腿就跑，从楼梯上滑下去了。李艺芬笑坏了，说：“他那意思老方没死？”
李艺芬后来想方老师不死对她更有利，可以索赔，一死不好办了。把妈从楼上推下去，彦小花找了律师，瞪着骷髅眼说：“死了也得陪吧？他有财产。”
结果不行，律师调查了后说方老师的女儿和方老师没血缘关系，方老师老婆出轨生的，为这个离的婚。李艺芬目光狡诈，说：“咱们便宜点儿把方老师家房子卖了也行。”
彦小花爸当天晚上去方老师家门口看看，差点儿神经病了，方老师家灯亮了。
老彦头皮发麻，一溜小跑下楼，到了一楼坐地上了。保主任说：“别管，叫他们自己报警。”赵毅看见了，把彦小花爸送回家了。
赵毅在手机上标记日子，彦小花大姨妈来那天赵毅示爱，一下就成了。彦小花抱了他。李艺芬又哭又闹，发誓不能叫彦小花和赵毅好。她吃药，把维生素当安眠药吃。
王霞点拨彦小花，说：“你放心，你妈是吓唬你。她有耗子药怎么不用？”
彦小花还是和赵毅分手了，不是他妈王霞说耗子药的事儿。赵毅喝酒看见个老头倒在地上，要不喝酒，赵毅也不管，一喝酒英雄情结出来了。打了120把老头送医院去了。
老头七十一，小儿麻痹，走道不溜到，被绊了一下。老头认定是赵毅绊了他。
家属和警察都觉得是，赵毅酒喝多了，头昏目眩。
边上有卖报纸的摊子，警察去了解了，赵毅走过时要卖大参考，大参考是机密报纸不卖。
那会儿赵毅就晃荡。老板断定赵毅当时还说了句不干净的话。老板说：“应该是他撞的，在没人了。…”
赵毅被判赔偿三十万。赵毅跑到广场上飙歌，唱女声《一条大河波浪宽》。唱得真好，边唱边脱衣服，女孩们都疯狂了，“啊呀啊呀啦，啊呀啊呀啦…”，最后脱的之剩下了小裤衩。狂欢没进行下去。
巡警把赵毅带走了，按治安处罚条例拘留五天。后来没拘留成，赵毅精神不正常，一鉴定，精神分裂了。
他不认识彦小花了。
李艺芬包龙虾馅的饺子祝贺，说：“看见了吧，这种人关键时刻只认他自己。…”
龙虾馅饺子不是一般好吃，老彦喝成座山雕了，说道：“天王盖地虎…。”
秋天过去，冬天来了，蝈蝈还叫，大家都觉得是怪事儿了。蝈蝈只活三季，到了冬天还活着的，没听说过。
陈拐子一脸神秘，说：“这是蝈蝈精。”
这还不算，传出了一个说法，方老师家是骨灰房，他死了后骨灰就搁在屋里供着。这个下人了，和方老师一个楼道的两户人家，一户租房子出去住了。
上下层的邻居找物业，物业主任笑，说：“这个咱们真管不着，没有具体规定家里不能搁骨灰盒。眼下这种事儿很多。墓地比房子贵多了。”
反应到派出所，派出所不能强制，打电话联系了方老师的女儿。女儿说：“我不是亲生的，不是监护人，管不了。”
老彦那天下楼去遛弯，在小区海边的木栈道上看见一个穿雨衣钓鱼的人，那人一回头，老彦立刻心脏梗了，是面色惨白的方老师。另一个钓鱼的说了经过，那个穿雨衣的人钓鱼的不认识，是个生面孔。大家没有其他猜测，心肌梗死、血栓、脑溢血太多了，一天不知有多少。老彦没死，一半身子不好用了。
赵毅在精神病院待了三个月，回到家得空就到海边唱女声。春节小区搞邻里酒会，大家都去了，握手、拥抱，其乐融融。李艺芬酒量大，挨个喝，彦小花把她拉回家了。蝈蝈又叫了，李艺芬拿上毒药，挨家听，没找到，回家了，半夜李艺芬点了挂鞭，在楼道里炸响了。李艺芬遛回家，吃萝卜，吃完萝卜放了屁，躺下睡了。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