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古琴的人都知道嵇康和阮籍,因为阮籍写了名曲《酒狂》,嵇康临行死刑前弹奏了一曲《广陵散》,从此此曲失传。
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为人所熟知,大多是因为他们的荒诞行为,但其实这些人并非一开始就荒诞的。
比如说嵇康, 他其实是曹家的女婿,以这个身份,以嵇康自己的才华,照道理来说,在曹魏时期,如果没有发生司马氏篡权,他应该是平步青云,是有施展自己才华和抱负的机会的。
我们看《晋书》当中阮籍的传记有这么一句话叫籍本有济世之志。阮籍他是有经世济用、匡扶社会的这种志向的,那阮籍最后怎么会变得这么荒诞?接下来《晋书》又说了,值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所谓魏晋之际,天下多故指的是什么?马上你应该就能想到指的就是高平陵政变以后,司马氏一步一步地逼向权力中心,这有一个渐进的篡位的过程。
司马懿他是废了大将军,把曹爽给干掉了,他的儿子司马师是废了皇帝,把少弟曹芳给废掉,扶植上来一个新皇帝就是高贵乡公曹髦。到再后面司马昭掌权的时候,他竟然把曹髦给杀了。这让人感觉到政治是昏暗的,没有秩序的。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下面,这样的环境当中获得平步青云的机会,只有昧着良心去投靠司马氏。那些有节操的人,你要有节操,性命恐怕就有担忧。
那么怎么办?于是接下来史书上就说,阮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我内心里面不认同你,但是我知道我要是反抗,是鸡蛋碰石头,以卵击石,我不跟你玩儿,行吧?我与世无争,我喝酒,我一醉拉倒行吧?
嵇康早年的诗也是很励志的,嵇康早年写过一组六言诗,一共有10首, 比如说他有一首诗赞扬尧舜的《惟上古尧舜》,然后里面怎么说呢?二人功德齐均,不以天下私亲。高尚简朴兹顺,宁济四海蒸民。我们需要有一个圣王,有一个圣王以后老百姓就安宁了。
你仍然可以看到一个积极向上的,对社会充满希望的嵇康,但是后来他就变了,变成只管打铁了,变成只管喝酒了。这一切我们都要追溯到高平陵政变,曹爽何晏被杀,王弼被吓死,过了若干年以后夏侯玄又被杀了,这一切阮籍跟嵇康都是看在眼里的,到中年以后他们的思想态度就变了。
我再举一个例子,比如说阮籍在这个阶段,他心情郁闷困顿的时候,他也写过表达心态的诗歌,比如说有一组咏怀诗,那就典型地体现了诗人的彷徨与无依。阮籍他说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半夜睡着睡着就睡不着了,就醒过来了,你想想人在什么样的状态下面,他才会半夜睡不着。你今天买了一只股票,啪一下20%跌没了,你晚上睡不着了,有心事对不对?夜中不能寐,起来干什么?弹琴,在那个时候人均居住面积比较宽广,弹个琴不会影响到邻居,否则人家早就投诉你了。他说起来弹琴弹着还是没劲,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所以你看诗人他心思多么浓重,浓重到什么程度,他甚至对于生命失去了依恋与希望。
阮籍这边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故事,我们看很多地方都能够看到叫阮籍哭穷途,也在晋书里面说,阮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痛哭而返。就是喝了点酒,没有意思,然后让马或者是驴拉着这个车随便走,你走到哪儿算哪儿,完全不选择路径,那么当然就会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方了,一到无路可走的地方,阮籍就放声痛哭而返。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我们生活当中的马路道路没得走了哭吗?不是,这是个隐喻,比喻什么?比喻阮籍的人生困境,是他生命的路,没有出路,没有选择了,穷困了。
另外我们看嵇康一直到死,他还在反抗,他为什么弹广陵散啊?你看这个就是一个真是个大明星的感觉,马上要被砍头了,面不改色,拿一把琴来,我要抚最后一次琴,弹的是广陵散。为什么谈广陵? 广陵散它有一个非常深刻的含义,广陵散它是已成乱君之相,司马氏夺权就是以成乱君之相,所以嵇康一直到临终,他还在反抗,他在用琴声反抗。那样的人一看真的是一个神仙一般的存在,的确是超凡脱俗,非一般凡夫俗子所能理解是不是?他有这么多的粉丝,那也就不足为怪了。
所以,他们只是用行为艺术来进行抗争, 他们背后其实是有深刻的思考和丰富的灵魂,丰富的内心世界。
他们和现在的躺平一族有着本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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