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哪料想来借宿的这一行人竟然能救苦救难,抓着毓如的手,对着二人叫着“好人先生、好人太太”就要跪下,又扯着女儿来一起给恩人磕头。毓如笑着扶起他们,“先不要谢我。实话告诉你们,厂子里苦得很,从早做到黑,到时候不要哭鼻子。”
“大夫也不是白请的,出诊费和药钱要从你工钱里扣。”严以诺也不依不饶补上一句。
饶是如此,这家人还是千恩万谢,女人还从箱子里翻出为女儿陪嫁准备的舍不得盖的丝绵被给毓如过夜。“先生太太累了一天,我去烧点滚水,你们洗洗再休息。”
倒不怪她,实在是一对年龄相仿、容貌相当的男女同行,两个人言行又如此合拍,很容易让人误会。
蒋毓如再沉得住气的人也是要红脸的,严以诺又适时为她解了围:“我们只是知交好友,有事同行。你这样说,唐突了这位好人太太了。”
那女人连声对不住,慌着要去给毓如整理床铺,可又露出一脸难色——这样凋敝的家,并没有多余的屋子安排另外两个男人。
“我和小唐睡柴房就行,我看那边有些稻草。”这话也是由衷的,他不是什么柳下惠,但很会绅士风度,既不愿意做占人便宜的事,更不愿意强人所难。毕竟,女人这回事,如果仅仅是为了满足身体需求,他可以轻松得到;可如果想要的更多,那他也不介意为之投入更多。
凡事总要因权通变。况且这场大雨过后,夜里凉得很,那间柴房又四面漏风。他既然有这个姿态,自己也就不能再拿乔。蒋毓如心一横,儿女都成人了,还怕什么,几个时辰而已,天亮就能回城。“那又何必?不如将就一下,在房里打个地铺。”
“那在下也要多谢好人太太了。”他居然还调侃上了。
小唐识趣得很,嘀咕着要帮主人家砍柴烧水,只留他们两个人在房里。毓如想起自己对那家人说厂子是自己开的,原是不留神吐露了自己的野心。本想解释一二,转念又想到他刚刚说是解围,偏又说他和自己是知交好友,明明生意伙伴而已,这四个字倒透出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真是令人羞恼。索性背转身,坐在油灯边默念《心经》。这是有多少日子没诵经了?难不成十来年里那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大太太是假的?
忽然身后那人也开始念念有词起来,但叽里咕噜都是自己听不太懂的语句,她将将停下来,就听严以诺道:“好人太太念经,好人先生自然也要念一念。不过我念的是洋经,念了几十年,就没信过一个字。”
简直是要戳穿她素来的伪装,她脸上发烧,他却又说:“什么善男信女,我看都是些愚男蠢女。求天求地,不若求诸自身。”
那倒确实如此了。
居然有得遇知音之感。
“严先生说的是,我不念也就罢了。”她回身微笑,只一条,“再莫叫我好人太太,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