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已经两个月了,然而对于郑嘉丽来说,那间脏兮兮的诊所,永远就像噩梦。梦醒后,就再也不要想起。那痛彻心扉的折磨就是一场事故,事故处理完,就意味着一件事情的结束,也昭示着另一件事情的开始。
近几天,天气突变,气温骤降。上周穿裙子还嫌热,这周穿上
厚厚的裤袜还有点冷。风呼呼地刮着,短发也被吹得东倒西歪,郑嘉丽紧紧地扯着披肩的一角,唯恐一不小心被吹走。
学校门岗是风口,在这凉意十足的日子里,根本就站不住人。郑嘉丽站在门岗的窗口,匆忙在考勤本上签着自己的名字。
“嘉丽,给,肉馅包子。”小郭从门岗的窗口伸出头来,手里的包子也伸向了郑嘉丽。
“谢谢,小郭!你留着吃吧!”
“还热乎呢,快接着。”小郭不由分说,硬是把包子塞到了郑嘉丽的怀里。担心油渍弄脏衣服,郑嘉丽赶忙用手接住。
“那就谢谢了。”郑嘉丽表情有些僵硬。
“还跟我客气,”小郭笑着挥挥手,“快点上课去吧!”
有些人善于把最小的权利发挥到极致,小郭便是这样的人。自从陪郑嘉丽去打胎后,小郭便自觉变成了保护人。每天早上必定会塞给郑嘉丽几个包子或者一袋牛奶;每当休班的时候,还必定邀请郑嘉丽上集镇逛逛。刚开始,郑嘉丽不好拒绝,可后来,就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可是不知是木讷,还是故意装糊涂,郑嘉丽的冷淡这并没有打消小郭的热情,他一如既往的像老妈一样关心着郑嘉丽,就像一条看门狗一样保护着主人。
郑嘉丽承认小郭是个好人,当然自己也是好人。可是,好人加好人并不一定等于幸福的一家人。
陪郑嘉丽打胎后的那天晚上,小郭就留在了郑嘉丽的出租屋。
出租屋是郑嘉丽和教地理的林老师合租的。林老师三十多岁,孩子还小,由婆婆带着随丈夫住在另外一个镇上。晚上没课,她会骑摩托车回家。所以,出租屋基本上就是郑嘉丽一人居住。
即便过了很多天,郑嘉丽也难忘那天的情景,冰凉的手术台,难以忍受的疼痛,一下子空落落的肚子……每每想起,她就会觉得心悸,又感到羞耻。
那天小郭一直把郑嘉丽送到出租屋,扶她上床,烧水倒水,放到床边的凳子上。郑嘉丽催促小郭离开,小郭表示,等郑嘉丽睡着后,他就走。
郑嘉丽下身一直隐隐作痛,心悸、痛苦加上疲累,迷迷糊糊中睡着了。当她一觉醒来,竟然发现小郭还没走。靠窗桌子上的灯亮着,小郭斜身趴在她的床脚,睡得正香,涎水滴啦到了嘴角。
郑嘉丽动了动脚,小郭醒了。
“你怎么没走?”郑嘉丽有点儿责备的意思。
“我担心你出问题,就留下了。”小郭看起来很真诚。
面对小郭的善意,郑嘉丽不好再说什么。
天一亮,小郭就离开了。可是不到半个小时,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子鸡蛋,还有红糖。
“听妈妈说过,女人这样子要吃鸡蛋和喝红糖水的。”小郭对着郑嘉丽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就忙着煮鸡蛋烧开水了。
郑嘉丽下身还在隐隐作痛,可看着小郭忙碌的身影,她的心也痛了起来:王大可,王大可,你这个混蛋!心里骂完了,却在想着,这个男人是王大可该多好!
年轻的身体可以承受任何的打击。打胎后的第二个星期,郑嘉丽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不过,她不像过去那么包裹着自己了,她开始跟更多的人打招呼,跟更多的同事说说笑笑。对小郭,她更热情了一些。
为了表达谢意,趁小郭周六休息,郑嘉丽请他吃饭。
东深市的郊外,工厂如雨后春笋般的拔地而起,工厂内的打工妹和打工仔就像棋盘中的一个个棋子,按照棋手(老板)的要求生活。
这个工业区紧挨着镇街,有些打工者就租住在这里。
人多了、商贩就多了。商人就是追逐利益的群体,他们在这里经营各种生意,既赚了钱,也繁荣了当地。不到两年,这个偏僻和穷困的地方,立刻像发酵的面包,登时膨胀起来。白天的商业街,人头攒动;晚上的好吃街,人满为患。
郑嘉丽和小郭来到好吃街的时候,路边的灯已经亮了。食摊的食物种类不少,也很丰富,都放在类似一辆活动的板车上。板车无檐,商人们就在平板上放一个透明塑料布做成的罩子,罩子里摆着食物的半成品,一旦有人点餐,马上就在板车边的炉灶上快速加工。煎炸、烹炒、凉拌、热煮,要什么有什么。各个小摊各种锅里飘着丝丝的热气,于是街上便混合着各种香、甜、辣、酸的味道,这些味道钻进鼻孔里,引得行人食欲大增,胃口大开,肚子都在咕咕地提意见。
郑嘉丽和小郭一边走一边看,吃川味的酸辣粉,还是东北风味儿的麻辣烫?前面好像飘过来一阵臭味,噢,那个湖南大姐的招牌臭豆腐应该不错,已经围拢了不少人,有不少人正端着饭盒有滋有味地吃着。
郑嘉丽边看边和小郭商量,小郭表示,什么都行。
“能吃辣的吗?”郑嘉丽知道东深本地人一般是不敢吃辣椒的。
“吃辣的?平时不吃。不过,为了你郑嘉丽,我可以破例吃一次。”这个一贯老实的小郭,竟然也会开这样的玩笑,看来有点意思。
郑嘉丽想,既然自己请客,就不能太吝啬。于是,就很潇洒把头一甩,身子一扭,微笑着看了一眼小郭,“那好,咱们去吃烧烤、喝啤酒!”
烧烤和啤酒,那是天然的绝配!烧烤越吃越辣,啤酒越喝越爽!
虽然季节已是冬季,这里哪里有冷的影子。喝着冰冰的啤酒,吹着温柔的小风,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挺拔的胸,蜂细的腰,高翘的臀,小郭眼神有些迷离。当喝到第三瓶的时候,小郭就彻底地喝吐了。不会喝酒的男人,硬是装着豪气喝酒,那是在女人面前的一种展示,小郭今天可是功亏一篑。
对于酒徒来说,喝酒有四种境界,开喝时轻声细语;喝多时豪言壮语;喝高后胡言乱语;最后喝趴下,那就不言不语了。小郭,不是酒徒,也不是酒缸,更不是酒漏,他是酒界中的初学者,不按常规出牌。他痛快地吐过后,没有不言不语的趴下,而是拉起郑嘉丽就走。
手被拉得生疼,当走到一处不太亮的地方时,小郭蓦的停住脚步,直直的看着郑嘉丽。当郑嘉丽感觉有点不妥时,小郭突然把她拉到胸前,双手死扣腰部。也就几秒钟的事情,郑嘉丽来不及反应,嘴就被小郭吻住。郑嘉丽用力地捶打着小郭,小郭的动作幅度更大,抱得郑嘉丽都要喘不过起来。一手紧搂着郑嘉丽的腰,一手便摸索着要拉郑嘉丽的裙子。郑嘉丽紧闭嘴巴,手死命的护住裙子,然而一种炽热的硬硬的东西仿佛要透过她薄薄的裙子穿射而来。
糟糕!郑嘉丽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脑子高速运转。
“小郭,别,别,别猴急猴急的。”郑嘉丽语气很矜持也很温柔,用力地阻止着小郭的进攻。
“我要,我要……”小郭语气不清,或者是酒的余韵,或者是冲动所致,仿佛吃奶的孩子在拼命的找着那温暖的乳房。
在二人你进我退的争斗中,小郭渐渐疲软,可能因为酒的缘故,郑嘉丽占了上风。她好言劝着小郭,抚慰他冲动的心灵。
夜色依然迷离,灯光依然闪烁,郑嘉丽和小郭在夜色中相伴前行,直到走到郑嘉丽的出租屋所在的楼前,郑嘉丽扭身站住。
“小郭,我到了,你回吧!”郑嘉丽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我跟你进去吧!”小郭央求道。
“不行,天晚了,别人会说闲话的。”郑嘉丽摇摇头,还是催促小郭回去。
“谁他妈咸吃萝卜淡操心!谁敢乱嚼舌头,看我不废了他。”小郭的话让郑嘉丽有些吃惊。一向认识的小郭,好像不是这样的。难道是酒后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看郑嘉丽有些吃惊,小郭马上解释道:“这是出租房,谁管谁啊!你怕他们做什么!”再求郑嘉丽,郑嘉丽的态度依然坚决。没奈何,小郭只好悻悻地走了。
郑嘉丽也扭身进了楼道门。这一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小郭这是怎么啦?他喜欢她?还认为她也喜欢他!抑或有了天大的误会,会不会认为她也想要他?头疼欲裂,想不明白。
然而,冥冥之中,郑嘉丽知道,跟任何人谈感情可能都是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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