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见到爸妈的身影。我却只能见到,在黑夜中回来的爸爸。你离开家太远,远到好几年也不回来。那个时候电话没有普及,更没有手机。不知道你是因为想省那电话费呢,还是觉得没必要打,接到你的电话次数,一个手殾能数得过来,更别奢望大字不识几个的你写信了。
后来,你终于回来了,可是,一天到晚都是守着麻将桌。赢了的时候春风得意,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赢了几十块。在输了的时候,冲着家里的每个人发脾气,这个时候,我明白,你又输了好几百。
在你阴晴不定的情绪中,我摸不透你下一秒是高兴还是不开心,时刻担心着,今天的你是输还是赢。不出所料,你又输了,叫你回家吃饭,你却直接扬起一巴掌,还恶狠狠地说,你手气刚好一点,就来吵你。
莫名其妙的巴掌扇在脸上,刻在心里,委屈万分的我自认为没做错什么,可是你却犹如神经质一般,乱发脾气,我的心里充满了无限怨恨,把你以前的种种不好,一点点涌上心来,在心里汇聚着一个念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也无需做一个合格的女儿。
在此后的好几年,你成了我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对你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你控诉着,说我不贴心,大过年,我们都跑去爷爷奶奶家过年,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面对着冷锅冷灶。你跟别人吵架,让我帮你,我嫌弃你如泼妇一般,跟你大义凛然的讲道理,还说着我帮理不帮亲的话。你说我总违背着你的想法,与你对着干。你一次又一次地跟我说着你的不容易,说你寄了多少多少钱供我们读书,供我们吃穿,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却不懂我为何总是爱理不理,从不体谅你的心。
我对你厌恶至极,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让心底的伤害与恐惧沉默着。
生日那天,你兴冲冲的用甘庶挑着苹果西瓜过来给我庆生,可是你不知道,我早不爱吃这些了。过年你说我永远是你的孩子,要转钱给我当红包,我不屑地说,看不上。我恋爱了,你担心他对我不好,对我说,即使他养不起你,我养你……
你做的这一切,我只觉得你幼稚可笑,给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样的糖让人苦涩。看着你落寞的背影,我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你把自己的暴脾气发泄在我身上时,就已深深伤害了我。你也不会明白,莫名其妙的挨打,让我时时充满恐惧。你更加不会懂我的心里在想什么,不懂我的沉默与冷笑。我觉得我们俩,我是那个活的明明白白的人,而你却如傻子般,蒙在鼓里。
为了区别于你,我努力走一条与你不相关的路。有人说,女人有了自己的小孩,就会体会母亲的不容易了。而我不仅把小孩留在身边,还尽量陪伴他。他的贴心让我坚定,我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你,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该受的。
我们如两条平行线般,四五年间没有交集,甚至你的身影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模糊。
有天,你兴高采烈告诉我,你当上了广场舞的领舞者,找回了自己丢失多年的爱好。在工作上,当上了主管,工资翻了一小倍,信心大增,觉得自己更加有干劲了。也不再动不动就发脾气,伤害着身边的人而不自知,你说你以前没有发现语言伤害那么大,直到同事的提醒,你才醒悟,原来你一直在伤害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听着你的自言自语,话犹如哽在喉咙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了那么多年,你终于亲口说出来了,我以为我对你的恨不会消失,在你说出口的那刻才明白,只是缺了一个台阶而已,终于放下对你的偏见与执念。
开始回想自己第一次去老公家的那种孤独感,去理解你一个人在家的冷清。用别人不理解时的那种无助感,去理解你想得到我帮助的心情。用自己想去实现自己想法时的倔强,去理解你选择时的毅然决绝。慢慢的我发现,我一直让自己与你不同,却又如此相同。
我认为你那么自以为是,我自己又何偿不是呢?我们都那么的在乎别人的评价,却又不愿意被别人的评价所左右。我们都坚定的认为自己所选择的路是正确的,才会如此头也不回的一直走下去。站在你的处境上,我明白你说的不容易了,也理解了你的行为。我试着向你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
你愣住了,或者不习惯我会主动打电话给你吧,我告诉你,别人说三道四,我直接告诫她们,这是我家的家事,不需要她们的所谓的好心。我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我支持你的行为,以后虽不能常常见面,但会珍惜这一世的母女情份,经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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